樊静伦坐在椅子上凝眉看了火盆一会儿,撩开眼皮瞪向樊璃。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真缺心眼还是故意的,悬在脖子上的刀是否移开半寸,他一点不关心。
他七岁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也不关心。
明明伤成那样回来……
樊静伦心烦道:“吃饱了快滚!”
樊璃不听,揉着屁股在东院鬼混,把樊静伦的书翻乱丢在一边,又把他收藏的春山银尖摸出来泡了一大杯牛饮而尽,抹抹嘴,在对方咬牙切齿的低骂声里扬长而去。
他走出去老远又折回来,把樊静伦的猫揣在怀里,牵着谢遇的袖子走进雨幕。
油纸伞在头上撑开,烟青色天穹下,雨水砸着伞面,窸窣声入耳黏潮。
伞下黑白两色衣袖低垂,少年一手举伞,一手摸进描金冷袖,勾住谢遇手指。
“小公子——”东院新来的侍女撑着伞从后面小步跑来,提着衣裙脆声说道:“世子叫奴婢送公子回去,替公子打点行李搬屋。”
樊璃有些意外。
他以为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中午才能搬离西脚院,没想到对方还挺上道。
樊璃把谢遇的手丢开:“小狗还蛮乖的,比谢遇乖。”
谢遇没给他买银手环,他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念叨一遍,这会儿想起来了又念一遍。
谢遇垂眸看着他,侍女上前几步站在谢遇的位置,牵着樊璃的手在雨幕下走。
“这话可不要叫世子听到,陆管事说了,若公子再叫诨名就不准雪意给你带零嘴。”
樊璃掀唇:“老男人多事,管小狗就算了,管到我头上算什么?被谢遇听到,待会又要生气咬人。”
侍女看着他,笑容无奈:“刚说不许叫诨名,又开始了。这是我的任务,小公子不要为难我了。”
樊璃听着她的声音,缓缓垂下眼皮问:“你们和霜华姐姐玩得好,可知道她出去后怎样了?”
这绝色的侍女顺口就答复樊璃:“姐姐家里有两个弟弟在白石书院读书,书院里恰好有个教琴的女先生,她现在帮着女先生做事。”
樊璃抽出手:“你声音听着陌生,应该是新来的吧?”
侍女脸上顿时空白,她这才意识到对方是靠声音认人的,刚才是在诈她!
她转眼间恢复自然,轻笑道:“奴婢与霜华是手帕交,本就是玩得极好的。”
樊璃:“不叫姐姐了?”
侍女垮下肩膀,捂额苦笑:“公子——”
樊璃侧身站在谢遇身边,和她拉开距离,轻声问道:“王家那群人还在这里盯梢,你又是谁派来盯我的呢?”
侍女见他鞋面被雨打湿,强行牵着他的手走上长廊,在嘈杂的雨声里把声音压得极低:“奴婢是托陆言的关系进来的。他离府了,坊主放心不下您,便叫奴婢来看着。”
樊璃听到“坊主”便顿住脚了。
“……”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昭陵一场空赴约,他以为坊主丢下他了……
樊璃牵着侍女的袖子,走进空落落的西脚院才轻声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侍女回头,透过绵密雨丝看向这失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