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简坐在小池塘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向池子里投食。梅如焰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石墩上,身后站了两个黑衣大汉。
一眼望过去,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那两个大汉是梅如焰手下,但安久却瞧见那两名大汉浑身肌肉紧绷,手握腰间剑柄,眼神时不时的瞥向梅如焰。显然是在看着她。
“梅如焰。”华容简未曾回头,语气慢悠悠仿佛闲聊,“你想去哪儿?”
“怎么,我不能出去?”梅如焰冷声道。
“那要看我心情。”华容简把鱼食放在手边的矮几上,起身走到梅如焰跟前。弯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奏折交给你主子了?”
梅如焰抿紧双唇,凤眸无惧的迎着他的目光。
从安久的角度看不见梅如焰的表情,却能清楚看见华容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笑懒散中透着几分狠戾,灯笼微弱的光线被风拂动,光影微晃,显得他面容阴鸷。安久怔住,犹记得初次见华容简时,他是个爱玩闹的少年,笑起来温暖如朝阳,这才多久没有见,他竟然像换了一个人。
“值得吗?”华容简松开她,面色恢复如常,“那份奏折是我爹为了保凌将军所写,后来没有呈上御案,区区一张废纸就能扳倒华氏?你的主子未免太天真。”
梅如焰下颚泛起红痕,笑的分外妩媚,“那么废折,你可知我为什么单单拿那一个?”
华容简垂眼看着她,“洗耳恭听。”
“因为只有那折子上关于凌子岳的内容写的最多,有人能依此摹出华宰辅的笔迹,伪造出一份华宰辅与凌将军的通信,其间怂恿欺骗凌将军攻打辽国析津府。”梅如焰快意道,“同样,也能模仿出华宰辅准备颠覆江山的言辞。你想啊,华宰辅设计除掉忠臣,欲取天下,这份证据若是交到大宋皇帝手里,会怎样?”
不管是哪一个皇帝,华氏都要遭灭顶之灾。
如果是太子登基,那么不用这份证据,华氏支持二皇子,乃是谋反之徒,太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若是二皇子最后成功登基,那么二皇子得了这份证据会怎么做?对一个功高震主的家族,他手里握着这个把柄,能随时有借口名真言顺的至华氏于死地,至于证据究竟有没有破绽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就算现在知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防范。
“华氏本就岌岌可危,只要这么轻轻的推一把。”梅如焰纤纤食指轻戳华容简的腰,笑靥如花,“轰然崩塌。现在有空管我,还不如好生想想你自己的出路。”
“不劳你操心。”华容简挑起嘴角,吩咐那两个大汉,“杀了她。”
安久惊讶于华容简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同时犹疑,究竟要不要救梅如焰?安久虽然不喜欢梅如焰,但仔细计较起来,梅如焰并没有真正害过她。不过华容简与她算是朋友,而梅如焰所为又对华氏危害巨大,更何况,楚大叔对华氏似乎十分在意……
一番计较之后,安久觉得不管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
华容简又在方才喂鱼的地方坐下,望着水面怔怔发呆。
安久看了一会儿,他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过。
难道得知自己生母被杀,父亲是同谋,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如此之大?前些日子,他明明表现的像看开了呀?
男人的心思不好猜,安久避开他,到了梅久的住处。
屋里灯亮着,梅久坐在灯下看书,梅嫣然在她对面缝衣服,母女相处的分外融洽。
安久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悄声翻身进屋。
梅嫣然警觉的朝窗户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人,暗道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
安久如鬼魅似的落座,思索着要说怎样的开场白。
嗨,我来了。或者说,好久不见啊!
似乎都不是很合适,思来想去,她只轻声咳了一下。
梅嫣然回头,剑几乎出鞘,看清是安久才放松下来。
梅久见着她,很是欣喜,“阿久,你出岛了?这么说来梅花里解困了?”
“嗯。”安久打量她几眼,“你不是中毒了?怎么越来越胖?”
梅久脸颊一红,喏喏半晌。
梅嫣然代她道,“久儿有孕了。”
安久张了张嘴,目光落在梅久的腹部,她穿着宽松的衣物,看不出来肚子是否凸起,“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梅久弱弱道。
前几个月华容添还睡书房,这一扭头孩子都四个月了,安久不禁想问是不是华容添的娃,但旋即想到梅久三贞九烈的,若发生意外,她恐怕早就投河了,出于这种考虑,安久总算没有在人家娘亲面前问出这么欠抽的问题,不过说了一句更欠抽的话,“以后你若是跟华容添分手,得把孩子带走,小孩子可以没有爹但不能没有娘。”
梅久神色黯然,她跟华容添其实只是一次酒后意外,并非是因情而生,对于将来,梅久心里也没有底。
梅嫣然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淡淡岔开话题,“你出来是有事?”
“嗯,现在汴京情形如何?”安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