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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第3页)

(四十一)

在泯江宽阔的江面上,一艘由宜宾溯流而上的江轮,正在披波斩浪地疾驶着。船头上站着一位将军,他那副雷公嘴,虽然不甚雅观,但却十分威武。说实话,他是因为自己的相貌吃过一点亏的。他在滇军赵又新军长下面供职的时候,当时的“云南王”唐继尧就暗暗指示赵又新说,“我是懂一点相法的。我看杨森这人满脸横肉,目有凶光,门齿排露,状如鼠嘴,一望便知阴险残忍,人面兽心。切不可重用!适当时候杀之以除后患。”过了一阵子,唐继尧不见赵又新有动静,又密电赵除去杨森。不想赵却将唐的电报给杨森看了。杨森自然感激涕零。此后他就步入坦途。由于他骁勇善战,职务直线上升,最后官高位尊,也就没有人再去议论他那雷公嘴了。可是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相貌不太圆满。当年他决定投靠吴佩孚时,想托人捎去一张自己的相片,翻来翻去都不中意。因为那些照片都或多或少地显出雷公嘴的形象。最后才勉强找出一张身着猎服,手提皮鞭的照片,是早晨跑马时拍摄的。谁知这张照片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妙用。吴佩孚看了照片心中大喜,点着头说:“这是杨森要为我执鞭随镫了!”

现在,他睥睨地望望两岸,望望浩淼的江水,充满着自信和威严。

“这么慢!还有好长时间才能到哇?”他回头望望,发出责问。

“报告军座,顶多个把小时,就到犍为了。”站在后面的随从副官赶过来陪着笑脸。

“不晓得那几个旅赶到了没有?”

“会赶到的,我想会赶到的。”

杨森不言语了,又把威严和不满的眼光投向船只和茫茫的江水。

杨森是四川军阀混战中的一个主要角色。野心很大,而又总不顺手,一次次争雄都连遭失败,最后不得不偏安川北几个县勉强维持。由于连遭挫折造成的刺激太深,精神有些失常,有时在会上讲着讲着话,就当众号啕大哭起来,甚至任意杀戮部下。毕竟他手中还有六个混成旅,约二万四千人,因此并不心灰意冷,仍然睁大两只眼睛在寻找机会。红军进入贵州不久,蒋介石派的参谋团已经入川。杨森是一个善观风色的人,他看到蒋介石的势力一天天膨胀起来,认为今后的天下已经非蒋莫属。四川的各派势力,包括刘湘在内,也迟早会被“统一”。与其以后被蒋介石无声无息地吃掉,何如事先主动投靠呢!说到这里,就不能忽略杨森的卓异之处,这就是“抢先一步”。凡事要看机会,只要看准了,那就当机立断,当仁不让,抢先一步。这次,杨森又是这样。他一看红军进入贵州,是自己摆脱偏安的大好机会,就向蒋介石表示,为了完成剿共大业,情愿放弃多年盘踞的川北老窝,到外省请缨杀敌。蒋介石当然喜不自胜,即命二十军开赴雷波以下沿金沙江布防。杨森的军部遂于五月上旬到达宜宾。不久,红军渡过金沙江北进,他的防线也就归于无用。这天,他正坐在宜宾军部百无聊赖,忽然接到蒋介石一份电报。电报命令他所率的六个旅,全部开到大渡河前线,沿富林以下布防,对红军严加防堵。电报后面还有几句慰勉的话:子惠兄此次参与大渡河会战,必定马到成功,朱毛成为石达开第二已无疑问,而兄即今日之骆秉章也。……杨森看完电报,把自己的谋士某公找来问道:“骆秉章是个啥子?蒋介石为啥叫我做骆秉章呢?”某公笑着说:“恭喜军座,您恐怕要高升了。”杨森说:“里面有这个意思吗?”某公说:“骆秉章是清朝的大臣四川总督,石达开就是在他手里覆亡的。委员长要您做今日之骆秉章,是把这次大渡河会战的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如一举成功,怎能不高升呢!”杨森一听,咧开雷公嘴,露着一排大牙笑起来。他立即命所属的六个旅星夜向大渡河赶进。自己也随后从宜宾乘船,亲自赴前线指挥。他一向以能征善战自许,这次凭大渡河天险,成功更是毫无疑问的了。

看来船行得并不迟慢,只是由于将军性急,才觉得慢了。

杨森正望着水波胡思乱想,忽听汽笛象老牛似地哞——哞——叫了两声,前面已是犍为。船还没有靠岸,杨森就看见两个混成旅长站在码头上笑嘻嘻地前来迎接,旁边还站着不少护兵马弁。杨森这时倒不着急,挺挺胸,迈着慢慢的步子,显得更加威严。

这两个旅长,一个姓杨,是杨森的侄子,一个姓向,是杨森的得意门生。他们俩把杨森迎下船来。杨森的脚刚踏上码头,就迫不及待地问:“部队到齐了吗?”

“到齐了,到齐了。”两个人抢着回答。

“其它几个旅呢?”

“据说下午能到。”

说着,他们把杨森簇拥到杨旅长的旅部。杨森没有坐稳,就对两个旅长说:“你们知道有个骆秉章吗?”

两个旅长相顾愕然,愣了。

“你们怎么连这个都不晓得!”杨森郑重其事地解释了一番,然后满面春风地说,“委员长要我当今天的骆秉章呢!”

杨旅长不禁眉开眼笑:“这一来恐怕我们就时来运转了!”

向旅长也乐呵呵地说:“刘湘这龟儿子,今后我们再不受他的气了!”“可是,我告诉你们,”杨森以教训的口吻说,“这次谁也不能装孬。首先,我们要用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到大渡河边。”“哎呀!”杨旅长吃惊地说,“二百多里路,一天一夜咋个能赶得到呢!”

“你知道共军是咋个赶路的吗?”杨森的脸沉下来了,雷公嘴显得更突出了。

杨旅长没再言语。

停了片刻,向旅长才以得意门生的身份,鼓起胆子说:“这里的山路很不好走,一昼夜到达是有困难的。”

“不要说了,每个旅给你们三百块大洋!”

他挥挥手,算是定了。

雅安城内。

二十四军军长刘文辉将军在他幽雅的两层小楼前反复徘徊。

他的身量不算高,脸形上宽下窄,有点发黄,看去不仅没有将军风度,还有点文弱。但人不可貌相,他的心里还是颇有些路数的。

庭院幽雅而舒适。院中种满了各种花草,尤其几棵与楼相齐的玉兰树不时地飘来一阵阵清香。无奈主人的心绪不佳,对此奇花异树,反而常有“感时花溅泪”的伤怀。按说,雅安这座城市是很不错的。她坐落在二郎山下,青衣江畔,不大不小,方方正正,虽说偏远一些,却是相当妩媚娴雅的。然而主人想起当年任四川省主席时那种威风八面的情景,自然不禁要揾一把英雄泪了。

刘文辉将军早年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颇懂一些韬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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