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似乎是越过越快的。
转眼临近期末,排的自习课也渐渐被主课取代,山海似的升学压力压下来,重得人抬不起头。
何弈没有要考个成绩交差的家长,却不得不面对努力学习、进入一所好大学,甚至养活自己一类的压力——理论上他父亲那一方的家属要定期打给他生活费和学费,直到大学毕业,可毕业之后该怎么走,又不得不纳入考量。
尽管迟扬这人没心没肺,对此给出的建议是“我包养你,你想分手了我付一辈子分手费”——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他只当玩笑来听。
社会,生活,成长,远没有他现在所能想到的这么简单,想要孤身一人这样行走下去,或是带着并不被社会看好的性取向搭伴生活,都远比在家庭中平凡长大来的困难——却也自由。
他能做的也只有比以往再用心些学习,闲暇之余多研究些保险和法条之类繁琐但有用的东西,将资料分门别类地下载下来,保存好。好在他心很静,做这些全无头绪的事情也不会烦躁,抽空看看都已经积累了不少。
倒是迟扬有时候看不下去,觉得他一坐一下午实在太折磨自己,还会找点儿话题来逗他。
于是两个人的日常对话就变成了:“走,出来一下。”
“?”
“陪我抽根烟……”
“自己去吧,我在忙。”
“就一会儿,很快,十分钟?”
“不了。”
“哥哥……”
“快去吧,要上课了,听话。”
而何弈很能掌握与他交流的精髓,核心在于在他假意撒娇的时候抬起头,用一种处变不惊、平静而隐隐有些戏谑的眼神看着他,语气极尽冷淡敷衍,说出来的话又似乎很有耐心。
或者在他黏黏糊糊叫哥哥,甚至上手来拉的时候,用更为委屈示弱的语气说一句,可我还有很多作业,晚上就要交了。
结果往往是迟扬无话可说,又坐回原位继续趴下来盯着他看,聊以丰富自己无趣的混吃等死生活——尽管他并不相信何弈能把作业拖到来不及交,但被那种眼神看上片刻,甚至不用何弈自己说话,他就缴械投降了。
行吧,他不相信哪个男人被心上人这么盯着看,眼神委委屈屈,仿佛因为他面临了天大的犹豫抉择——还能不心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何弈有哪里变了——又进步了,越来越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真是教什么学什么,举一反三,青出于蓝。
也没什么不好的。他默默想着,不能打扰自家好学生写作业,只好退而求其次,随手捞过一本何弈的笔记,还要明知故问地拿气声一句,给看吗。
第一节晚自习的最后几分钟,安静也称不上安静,教室里只剩下十几个住校生,空位间隐隐漂浮着沉闷的躁动。以往这时候何弈会坐到讲台上去管理秩序,然而原本就是走个形式的职责,前两天被某位撒娇不让走的同桌一缠,他就索性不上去了。
不仅不去,还带头窃窃私语。
“要看什么,”何弈扫了一眼,迟疑道,“物理的,你可能……”
看不懂。
“怎么,不让看?”迟扬似乎达到了目的,冲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悄悄话似的用气声说,“回去亲一口就还给你。”
“……你看吧,没关系。”
“哦,”迟扬随手翻开一页,又明知故问,“那能写点儿东西吗?”
何弈对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极有耐心:“写吧。”
迟扬能写什么他拿自动铅都能猜到,大概又是些没头没尾的土味情话——这人上课的时候偶尔会塞给他一张,内容直白得过了头,有些可笑。
起先他以为迟扬真想对他说这些,还出于礼貌忍住了没笑出来,克制地回句谢谢,并表示不必如此,太奇怪了。
直到有一天始作俑者诚恳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错误示范,不觉得很好笑吗。”
确实挺好笑的——于是他发现,这个人有时候做出些没头没尾的无聊事来,似乎就是为了逗他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