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向农民购买谷物,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对农民的冲击——但支票上已经印上了警告:自由月球政府对它们不负任何责任,甚至不能保证月球当局会以政府券的形式赎回它们,等等。有些农民还是出售了粮食,有些没有,但不管出不出售都气得发疯。可他们毫无办法,弹射器已经停止运转,装货的传送带一动不动。
在其他经济领域,“大萧条”还没有马上出现。几乎所有冰矿钻工都成了防卫军,剩下的可以通过在自由市场上出售他们的冰块获得丰厚的利润。月球之家钢铁附属公司雇用了所有能找到的可用劳动力,而沃尔夫冈·科尔萨科夫已准备了名为“月元”的纸币,样子很像新加坡月券,币值也跟新加坡月券挂钩。月球拥有大量的食物、大量的工作和大量的金钱,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啤酒、赌博、女人、工作”,一切都在继续。
所谓的“月元”其实不过是通货膨胀、战争时期和萧条期的货币。发行头一天,它的价值就折了一部分,但被当成“交易服务费”隐瞒下来。月元确实能用,也从未贬值到一文不值,但它却持续贬值。交易所显示了这一实情。新政府在用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钱。
不过那是后话了。
至于现在,我们对地球、对联合国蓄意挑衅。我们命令联合国船只不得进入月球直径十倍以内的空间,禁止它们在任何距离内绕行月球,如有违背,则会不加警告便予击毁。
(没有提到“怎么击毁”,因为我们没这种本事。)
对于私人船只,若符合以下条件则允许停靠:
A)事先申报其飞行轨道;
B)船只严格确保在月球地面控制(迈克控制)下的十万公里内的批准轨道上运行;
C)只允许三名飞船官员携枪三枝,此外不允许装备任何武器;
D)在停靠时要接受检查,检查前任何人不准离开船只,不准给船只添加燃料反应堆等服务。如有违抗,一概没收船只。
除了那些已经承认“自由月球”的地球国家的船员可以在月球装货、卸货或获得服务外,任何人不得在月球登陆。
(只有乍得承认了“自由月球”——但乍得没有飞船。教授预计会出现一批在乍得注册的私人船只。)
我们发布了宣言,声明那些仍在月球上的地球科学家可以乘坐任何一艘遵守我们规定的船只回去。该宣言也呼吁所有热爱自由的地球国家起来抨击地球上的月球政府犯下的恶行,抨击联合国将对我们实施的计划,呼吁他们承认我们,与我们自由贸易、友好往来。同时也指出,我们月球上不设关税及任何不利于贸易的,障碍,以前的贸易障碍都是月球政府的政策造成的。我们欢迎移民,移民不受限制,也指出我们正缺乏劳动力,因此任何移民一到月球马上就能自食其力。
我们又吹嘘我们的食物:每个成人每天消费热量超过四千卡路里,高蛋白,低价位,不需实行配给制。斯图坚持要亚当·迈克把伏加特酒定价为每升新加坡月券五十美分,不收税。这个价钱还不到南美洲伏加特酒零售价的十分之一,斯图相信地球人会因此心动。亚当“天生”是个禁酒主义者,他从没想到过这个——这是他极少的疏忽之一。
我们邀请月球政府成员找个远离其他人的地点集中起来,比如说在撒哈拉沙漠中的某个地方,我们将发给他们最后一舱免费粮食——照着他们的脑袋笔直地砸下来。
接着我们又发表了一篇傲慢的演说,暗示我们已经准备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任何威胁我们和平的家伙。我们已经在弹射器附近准备了许多已经完成装载的弹射舱,随时准备以这种“粗鲁”的方式发送出去。
我们开始了等待。
等待期间万分忙碌。我们确实有一批完成粮食装载的弹射舱,但我们卸下粮食,重新装上岩石,又改变了弹射舱的导向装置,以免受浦那控制中心的影响。拆下了它们的制动火箭,只留下推进器,制动火箭则改装成推进火箭供其他弹射舱使用。最吃力的是钢铁,我们将钢铁铸成外壳,套在石头上——钢铁是我们的瓶颈。
我们的声明发表两天后,“秘密”无线电开始向地球播送。声波很弱,弱得几近消失,好像藏在哪个大坑里,只在某几个小时能被收到,直到后来,偷偷发送信息的勇敢的地球科学家们装备了自动重复装置,收听效果才有所改善。“秘密声波”播送频率跟“自由月球之音”极其相近,后者尖锐刺耳的自吹自擂声几乎把它给淹没了。
(事实上,滞留在月球上的地球人根本没有发送信号的机会。这些继续坚持研究的科学家们时刻处于我们的监视中,睡觉时则被锁进营房。)
但“秘密”电台还是设法将“真相”传送到了地球:教授因为政治上的离经叛道已被拘留,而我因叛国罪已被处死;新加坡月城早已退出,宣布自治……其中的缘由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新利恩发生暴动;所有食品生产已经集体化,月城黑市上鸡蛋价格已涨到了每只三元;正在招募妇女军队,个个发誓至少要杀掉一个地球人,她们手持假枪,在月城的廊道上操练。
最后一条倒还基本属实。那些迫切希望做些军事性工作的妇女成立了一个国民警卫队——“冥王之女”。但她们的操练纯粹是练习性质的。黑兹尔因为姆姆不让她参加而大为生气,等气消后她成立了“青年德布兹”。这是一个主要支持青年军事组织的初级警卫队,放学后操练,不用武器,主要练习如何急救以及空手搏斗。这些活动连姆姆可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该讲多少。不可能全部都讲,但历史书上的记载实在荒谬之至!
我既不是个称职的“国防部长”,更不是个合格的“议会议员”。我不用感到内疚,因为没人教过我怎么当。对大家来说,革命只是业余爱好,看起来教授是惟一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就算是他,这一切也是新鲜的——之前他从未参加过一次成功的革命,也从未成为政府的一员,更不用说当头头了。
作为国防部长,除了采取以下措施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做的了,那就是在各区外布置青年防空分队,在弹道雷达四周布置激光炮。如果联合国执意要炸,我想我也没办法阻止他们。我们不可能在月球的所有角落安上拦截导弹,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可能制造聚变武器来回击火箭。
但我还是装腔作势,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我请制造激光枪的那批中国工程师来解决拦截炸弹或导弹的问题。拦截炸弹或导弹其实是同一个问题,只是导弹发射速度更快而已。
之后我又开始关注其他事情。我只希望联合国不会轰炸居民区。有些居民区,特别是月城居民区,非常深,可能经得起直接的打击。政府综合大楼(迈克就住在其中心区)处于最底层,建筑设计相当好,经受得住最剧烈的爆炸。相反,第谷下城跟老圆顶一样,只是自然形成的一个大洞,洞顶只有几米厚,下面再有一个用热水管保温的密封层,以确保新出现的裂缝能迅速粘合起来。对炸弹而言,炸毁第谷下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一颗核聚变炸弹的大小却是没有限制的。联合国完全有可能制造出足够大的原子弹来摧毁整个月城——从理论上来讲,甚至可以将月球炸得稀巴烂。如果他们真这么干的话,我们是无法阻止的,所以也就用不着担心了。
我把时间花到我能解决的问题上,帮忙布置新的弹射器,努力安排,让布置在雷达四周的激光炮能更好地瞄准(同时尽力说服钻工坚守岗位——冰价一上涨,他们中有一半退伍回家干起了老本行),努力将工程维修人员分散成小组,分别安置在所有地区。维修小组的分布位置是迈克设计的。
我们把每一台能找到的通用计算机都弄到手里(用刚刚印好墨迹未干的“月元”购买)。我把工作交给了月球政府前总工程师麦金泰尔,这份工作他做起来游刃有余,而我即便倾尽全力,也不见得能干好。
我们选用了那台曾经为新加坡月城银行计票的最大的计算机,它曾是银行的票据交易处理中枢。看过其操作手册后,我断定对一台哑巴机器来说,这台计算机已经足够聪明了。于是我问迈克能否教会它进行弹道和飞行轨道计算?我们把两台电脑暂时联接起来,让两台机器能相互熟悉。过了一会儿,迈克报告说它能掌握我们要求它干的简单工作(控制新的弹射器)。迈克说,它不介意乘坐由这台计算机控制的飞船。尽管如此,它却极度缺乏想像力和鉴别力,一句话,很愚蠢。
我们并不需要它会吹口哨或是开玩笑。我们只需要它能在一毫秒内计算出精确弹道,并将弹射舱发射出去,然后监控弹射舱接近地球,再轻轻推它一把。
新加坡银行并不急于出售这台计算机。但他们董事会里有我们的爱国者,我们保证一旦紧急情况过去,马上归还该机。
这台计算机体积庞大,无法通过管铁运送,只能用罗林冈运输车运到新站点。我们不得不建起一个临时性的气密闸门,这才把它从新加坡区弄了出来。我再次把它跟迈克联线。考虑到新地点的联接可能会被袭击切断,迈克开始教它弹道学知识。
(你知道银行用什么来代替这台计算机吗?用两百个工作人员拨打算盘。知道算盘吗?就是用框子装着算珠的那玩意儿,最原始的计算机,谁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在史前时期就已开始使用。以前中国人、俄国人和日本人常用这玩意儿,如今有些小店仍然在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