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川美咲难过是有原因的。
一个有前科的人很难在奉行“耻文化”、“村八分”的日本社会良好的生存下去,更不要提她现在正在被通缉,身上还有着伤人致死案。
哪怕她现在不太缺钱了,可以请到好的律师,也许能在法庭上定性为正当防卫、过失杀人之类,但逃走在先,一个缓刑是最起码的,终究不再是正常人。
这真的让她难以面对雾原秋,不敢再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分子。
就像东野圭吾一本小说里那样,一个哥哥犯下杀人罪的主角,终身背负着“杀人犯弟弟”的光环,强制退学、工作被辞、警察怀疑,甚至恋爱结婚都受到影响。
她再和雾原秋整日混在一起,雾原秋多半也会受到牵连,她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哪怕雾原秋表现的毫不在乎。
但她内心又并不想离开,她颠簸流离了许久,刚刚才让自己和女儿过上稳定的生活,真的不想回到过去的日子了。
真的两难,真的内心煎熬。
雾原秋在日本生活了这么久,社会习俗很清楚,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笑道:“美咲姐,你想多了,荒川家某个人做的事,和美咲姐你没关系的,以后咱们日子照旧。”
听到“荒川”这个姓氏,前川美咲脸色白了白,但很没太听懂雾原秋的意思。
她哪怕一直在帮雾原秋的忙,帮他管理仓储,但对他真正在做什么一无所知,根本没问过消失的货物去哪了。
在她看来,南家就算在札幌很有影响力,她被通缉的事终究很难抹掉,能不被强制带回爱媛县审判,能在札幌争取一个好的判决已经很不错,再高……她不敢想。
法律在她眼中仍然是神圣的,是最具有强制力的,她不觉得她有完美逃脱法律惩罚的可能性。
雾原秋也不再多解释,她这种担心只靠语言很难消除,转而笑道:“肚子饿了,美咲姐做饭吧?”
与其让她胡思乱想,不如给她找点事做。
前川美咲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好好把女儿放到一边盖好毯子,赶紧去厨房了,很快抽油烟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也当不了多久雾原家的厨娘了,倒是精心准备了一顿饭,花了不少时间,中间还又抹了两次眼泪,不过刚摆好饭桌,武川元美带着几名警员就进了门。
她站在那里又开始发呆,不知道是不是绑架案告一段落了,现在警察要开始追究她身上的旧案子,而雾原秋和武川元美耳语了几句,向她招手笑道:“美咲姐,请过来一下。”
前川美咲赶紧用围裙擦了擦手就过去了,那几名警员立刻打开电脑调出了一堆表格让她填写,顺便还要给她拍证件照。
前川美咲也不敢问这是怎么回事,用原本的身份老老实实填表,但马上被警员小声提醒,转而按前川美咲的信息开始填写,顺便把女儿的基本信息也填了。
资料很快填好发送了出去,十多分钟后又一名警员赶到,把新鲜出炉的各种证件递交给前川美咲,甚至她不会开车都给她办了一张驾照,办理日期是四年多前,那时理论上前川美咲才刚满20岁。
她和女儿的户籍信息也更改了,落户到了目前住的房子这里,一路转迁证明天衣无缝,历史记录也都补了。
那几名警员忙完后一声不吭转身走人,户籍信息还涉及到治公所、税务等方面,不过这些就不用前川美咲操心了,他们现在就去搞定。
雾原秋在一旁看得很满意,向武川元美笑着道谢:“麻烦你了,武川警部。”
武川元美来就这一件事,眼见雾原秋没意见,也放心了,又说了几句闲话,挽拒了雾原秋留饭的邀请,同样很快走了,临走时还特意和前川美咲客气了一句,“前川女士,不用送了。”
前川美咲有点懂了,捧着一堆警察亲自办理的“假证”、“证明文书”,诺诺不能语——
从今天起,她就是真正的前川美咲了,而且凶案发生前就已经到了这里,北海道道警总部亲自背书,以前的事确实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通缉令更不用再提,警察要搜捕的是爱媛县的某荒川,和老家在和歌山县,四年多前正式迁居北海道札幌的新兴企业家前川氏没关系。
她留在这里不再会有任何影响,小花梨将来也不用担心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是“杀人犯的女儿”,她好几块心病全没有了,一时之间鼻子又开始发酸。
雾原秋已经开始扒饭了,吃了一碗饭后习惯性的把空碗递给前川美咲,开玩笑一样说道:“美咲姐,你也快来吃饭吧!还有,以前……没别的事了吧?”
这种狗血事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也受不了。
前川美咲回过神来,赶紧将新证件贴身藏好,然后又帮雾原秋添了饭后才比划道:“没有没有,我就……犯过一次错。”
雾原秋接着扒饭,含糊道:“那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