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停止了,大殿里一片寂静,朱元璋严肃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徐徐道:“各位爱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群臣起身,分列大殿两侧,朝会正式开始了。
进了大殿后,李维正找到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和南镇抚使王翰,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蒋瓛向他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六品道,意思让他站在道内。
“我大明建国二十余年,北元残部始终是我大明的第一威胁,朕为平息北方边患,屡屡对北元用兵,大小十数战,年初,朕命燕王棣为主将,率十万明军健儿北上,征讨北元残部,燕王不负朕望,屡战屡胜,全歼北元太尉及丞相下精锐四万余人,大功于社稷……”
朱元璋低沉而略带凤阳口音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大殿里鸦雀无声,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确实和大多数猜想的一样,这次朝会就是对燕王的表彰,所以才会这样隆重。
或许是年事已高的缘故,朱元璋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站得稍远的官员都有些听不见了,李维正耳朵竖直了,他很关心朱元璋对燕王朱棣封赏,如果赏赐恩厚,那就证明他在朱元璋微服私访时的决策是对的,朱元璋在用燕王取代蓝玉之际,是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其实他也发现了,似乎所有人对那封信都不再谈及,包括前两天去常府,常升对这件事也避而不谈,似乎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或许是朱元璋压下了此事,不准任何人再生是非,至少不准外人谈论此事。
想到这,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左边第一排望去,昨天听礼部官员介绍,太子殿下应该站在左边第一位,但是李维正却似乎没有看见太子朱标,他的位子上站着一个和太子年纪相仿的男子,从他衣着冠服来看,应该是个亲王,李维正有些愣住了,今天太子怎么没来?这个人又是谁?
难道会是秦王?他心中存了这个念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如果太子不在,站在第一位的应该就是长亲王了,他是第一次看见秦王朱樉,虽然位置很远,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那种傲慢姿态,却深刻地印在了李维正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站在队伍中的燕王朱棣、晋王朱纲以及颖国公傅友德出列了,他们三个是主将,朱元璋将论功行赏,百官中凉国公蓝玉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气宇轩昂地走过,他也渐渐明白了朱元璋的深意,有了燕王,从此以后,他蓝玉就再没有机会率兵北上了。
“儿臣朱棣参见父皇!”
“儿臣朱纲参见父皇!”
“臣傅友德参见皇帝陛下!”
三人在玉阶前跪下,朱元璋看着他们三人微微一笑,他取出一份圣旨,递给了身旁内侍,内侍用金盘托着,跑到玉阶的另一端,递给了宣表官。
宣表官接过圣旨,展开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王棣身为征北主将,歼灭北元主力,功高至伟,特加封左柱国、征北大元帅,赏银万两、绢五千匹;颖国公傅友德协助燕王作战,尽心竭力,力斩北元太尉,功为次之,特加封右柱国,征北副元帅,赏银五千两、绢两千匹……”
宣旨官读到这里,百官中开始有一点点躁动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排第二位的居然不是晋王,而是颖国公傅友德,这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晋王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心中却清楚,这才是父皇真正对自己的处罚,插秧只不过是父亲对儿子的教训。
站在后面的李维正不仅想到了这是朱元璋对晋王参与夺信的惩戒,他看到了更深的一层,那就是朱元璋对蓝玉发出的严厉警告,燕王朱棣是亲王,和蓝玉没有可比性,但傅友德却不一样,热捧傅友德等于就是在蓝玉后背插上狠狠的一刀,他向群臣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从此征讨北元,不会再有蓝玉。
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蓝玉看去,只见他面如死灰,呆呆地站在那里,李维正不由暗暗冷笑了一声,蓝玉此人或许是打仗的行家里手,但在政治上,他还是太嫩了,一个在皇上面前不懂得收敛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他也太迟钝了、太张狂了,李善长、胡惟庸之死,皆没有将他惊醒,还敢在定远县大肆侵占土地,看来朱元璋后来一手炮制了蓝玉案,而不是傅友德案,或者是冯胜案,这是有一定缘由的。
“晋王纲千里转战,洞察敌情,于迤都降北元丞相,功不可没,特封柱国,赏银三千两、绢千匹……”
晋王朱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谢父皇赏赐。”
站在左手第一人的正是秦王朱樉,朱标据说是因为昨天去插秧,回来便病倒了,无法来参加今天的朝会,这样一来,秦王朱樉便成了百官之长,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位子上,这是他梦寐已久而得不到了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这个位子就意味着上面的父皇离开后,他将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大明万里江山将为他一人所有,天下七千万人都是他的子民,他是天子,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陛下……朱樉高高地昂着头,思绪万千,他有些陶醉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晋王封赏的微妙之处,龙座上的朱元璋微微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取出了今天的第二份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