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随和地笑着点了点头,“有什么要求,皇儿就尽管说出来。”
朱标犹豫了一下便道:“儿臣听说李维正在锦衣卫任职颇为不顺,有人为难于他,几天前他又不幸摔断了手臂,正修养在家,所以儿臣请求父皇把他调到东宫,儿臣想用他为东宫侍卫长。”
朱元璋一愣,这件事情他却完全不知道,李维正居然摔断手臂了,还被人为难,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诧异,但脸上却对朱标笑道:“皇儿爱才之心朕理解,不过我对李维正另有用处,暂时这一两年不给你,朕答应你,过一两年朕一定把他还给你,至于你东宫侍卫长空缺一事,朕准你自己先任命一个副千户暂管。”
他见朱标还要再说,便一摆手道:“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再和父皇争了。”
朱标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这是父皇也看中了李维正,要用他做事,一两年后还肯不肯还给自己,也很难说了,他见无法要回李维正,也只得暂时放下此事,走下策,让李维正成为自己在锦衣卫的代表。至于东宫侍卫长,既然父皇准他自己任命,他决定就用杨宁来暂做副职。
无奈,朱标向父皇施一礼,便告辞而去,待太子离去,一直等待在门外的苗侍卫走进御书房,将从锦衣卫取来的木匣放在朱元璋的玉案上,他指着最上面一封红色的报告道:“陛下,这是臣半路上遇到了锦衣卫三所的费副千户,他说有重大事情要紧急禀报,来不及送给蒋指挥使审批。”
“什么重大事情?”朱元璋随手撕开了信封,抖开报告,他一眼便看见了报告最下面李维正的批签,他不是断了胳膊吗?怎么还能签字。
待看完了内容,朱元璋蓦地暴怒了,李维正红色报告的内容触怒了他的逆鳞,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更不要说是以独裁和杀戮名垂青史的朱元璋了,一个小小的侍卫周骥竟敢淫乱他的内宫,朱元璋的暴怒并非大吼大叫、拎刀砍人的怒火,而是一种沉默,一种深层次的怒恨,这种怒恨从他那微微颤抖的手便可看出来了,他颤抖着手将报告放下了,目光久久地盯着桌案上的朱笔,杀机再一次在他心中迸发,他早就想杀周德兴了,这次可是他自己撞上门来。
但朱元璋毕竟是一国之君,在暴怒后很快便冷静下来,周德兴不比普通大臣,正如报告中说得很清楚,这只是一种传言,不能被证实,所以他朱元璋即使要杀周德兴,也须一个确凿的证据,冷静了片刻,朱元璋的注意力被另一件异常所吸引,他其实早已经发现了这个报告的微妙之处,竟是锦衣卫千户的直报,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一般是有隐情在其中,他又想起了太子刚才给他说的话,李维正在锦衣卫受到排挤,并跌断了胳膊休息在家,既然在家还能给他上呈报告,而且还是用这种直报的特殊方式,朱元璋不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便令侍卫道:“去把蒋瓛叫来。”
侍卫去了,朱元璋又一次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这份报告,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起了自己在御书房召见李维正时对他的暗示,整顿锦衣卫的军纪,李维正一上任便遭到了抵制,那他又会使什么手段?摔断胳膊等待机会,那机会是什么?无非就是抓人把柄,而这件事,他以直报的方式提醒自己,是不是就是恳求自己把这个机会给他呢?
坦率地说,朱元璋并不喜欢别人以这种方式暗示自己,他有一种失去了高高在上的感觉,而变成了一件案子的参与者,不过李维正若真打算用这件事来清肃锦衣卫军纪,他朱元璋倒也能容忍,当然,他任命李维正为锦衣卫千户是有更深的用意,李维正是否有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正好用这件事来考察此人,看他怎样解决三所权力的接管问题。
就这样,朱元璋的目光又开始投到了李维正的身上。
片刻,蒋瓛匆匆赶来,他跪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微臣蒋瓛参见陛下!”
“蒋爱卿,刚才太子向朕请求把李维正调到东宫,这件事你怎么看?”朱元璋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打了一记太极拳,虚晃一招。
蒋瓛半天没有想明白皇上此话的意思,他小心翼翼道:“臣也听说李维正初到三所遇到一点小问题,臣特地问过,这其实是一个衔接上的时间差,他正好遇到三所拉练,他要批阅下面的报告,不能亲自去带队,便给人一种错觉,似乎有人在为难他,本来臣想替他们协调此事,偏偏他下午就摔伤了,所以臣打算他伤好复原后再召集三所百户以上官员训话,彻底消除这次误会,可能太子殿下也是听闻此事,才想着把他调走。”
“原来是这样!”朱元璋点了点头,又道:“这是个小问题,他一个新人没有什么资历,老人当然心中会有些想法,这是人之常情,到哪里都一样,你也不用特别去关照,此事就顺其自然,若他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做千户,朕也会对他很失望。”
“臣领旨,这件事臣不会特别插手。”
“也不是不要你插手,关键是看什么事,你该管的时候,还是得出手。”朱元璋见他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再一次点了点他。
“臣一定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做。”尽管蒋瓛还是没有想明白皇上的深意,但有一点他知道了,皇上其实是在关注此事,这件事里面必然还有什么文章。
蒋瓛是指挥使,掌管锦衣卫,按理锦衣卫中的方方面面他都应该很清楚才是,比如各个王爷伸手进来,但恰恰正因为他坐得高了,下面的很多事情他反而没有千户们看得明白,各王爷伸手进锦衣卫的事情他只是略有耳闻,但具体情况却一无所知,事实上他也不想知道,知道得太多,他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