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向山洞深处望。师父走近来,冲我笑了笑。他的笑容好奇怪,又凄惨又诡异,像是要说什么,但却只张了张嘴。我没敢问,因为那些天寺里所有的师父们都在为大宝藏的前途而担心,任何人多嘴,都会招致训斥。忽然间,我觉得胸口一凉,又一痛,低下头看,一把刀就插在我胸膛上,只露出两寸长的刀柄。刀柄的一面镶嵌着太阳形状的绿松石,另一面镶嵌月亮形状的红宝石。那是我最熟悉的一把刀,两颗石头都是我亲手镶嵌上去的,那是师父片刻也不离手的刀,可那时候,它就插在我胸口上。为什么?为什么师父要杀我?为什么……”
风鹤的手用力捂住胸口,缓缓地转头,看着关文。不知何时,她的眼珠已经开始充血,半红半灰,仿佛两颗摔碎的红猫眼石。
关文的思想沉浸在风鹤述说的那个诡异故事里无法自拔,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所有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里。
风鹤的死,一定是与“宝藏、守密、灭口”有关的,但在这件事里,杀人者、被杀者都是牺牲品,所有人都在为“大宝藏”而献出生命。个人生死荣辱,比起保守秘密来,已经比蝼蚁飞蛾更微不足道。
“那宝藏呢?那山洞在哪里?那山洞入口在哪里?”天鹫大师吼叫起来,一把扣住风鹤的肩,把她的身子向他那边扭转过去。在他的另一只手里,仍旧抓住滴血的小刀。看那架势,随时可能在风鹤身上再插一刀。
“问再多也没用,她已经在弥留状态。”关文说。
“我管不了那么多,就是开膛挖心,我也得把那秘密从她这里弄出来!”天鹫大师狞笑着,“说,快说,快说!”
关文转身向外跑,他无法阻止疯狂的天鹫大师,必须马上去通知大人物与赤焰尊者。
关文从转身到奔到门口,大概只用了五秒钟,当他推门跨出去之时,蓦地听到刀刃切过喉管的声音,随即是血液从狭窄缝隙里向外狂喷的嘶嘶声、鲜血洒落的飒飒声。
他愣了,慢慢转身,正看到风鹤的喉咙里急骤地喷出四五股血箭,射得远的,飞溅到解剖台的尾端;射得近的,落在风鹤的脚上。
关文的心猛地一沉:“天鹫大师还是动手了!”可是,此刻天鹫大师并不在房间里,而西北角墙上的一个破旧木窗却开了一个大洞。
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木窗前,原来那只是一个两尺见方的窗框,上面钉着塑料纸,是作为通风口使用的。此刻,塑料纸被撕下,呈现在关文眼前的,只是寂寂无边的晦暗荒野。
他停了几秒钟,马上返回,脱下外套,缠绕在风鹤脖子上。不过,杀人者的刀法很利落,割喉一刀,连血管带气管一起削断,任何止血急救之类的措施也没用了。
情急之下,关文大吼两声:“来人,快来人!”
他等不及别人进来,纵身从窗户里跳出去,向前狂奔。
起初,他还怀疑是天鹫大师杀人,但夜风一吹,他的头脑立刻清醒下来,意识到一定是敌人偷袭,天鹫大师来不及替风鹤挡下割喉一刀,立刻翻身追了出去。
屋子后面,先是一片略微倾斜的荒坡,再向前,就是拉萨的寻常民居与小巷。这里没有路灯,家家户户也都闭门睡觉,不见灯光。夜风拂动着远近屋顶上的风马旗,招展翻动,并不时发出噗噜噜的动静。
拉萨之夜,荒凉沉静,使他心头变得无比落寞。此时此刻,他更加怀念在扎什伦布寺写生作画的悠闲时光。他不属于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江湖,也不愿被卷入江湖纷争里,过这种一波三折、峰回路转、惊险诡异的生活。
关文想追,却也无迹可寻。
“风鹤死了,线索断了。”他低头看看自己那双只适合握着画笔的手,沮丧地自言自语,“杀人者是想灭口吧?”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会给自身带来危险,像风鹤那样,伏藏既是她的宝贝,也是惹来杀身之祸的根源。
“喂,关文,怎么样?”一大队人从侧面绕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是老刀,手里的电筒光柱直射在关文脸上。
关文漠然地看着这群人,意志消沉,连抬手挡光都懒得动。
“发生了什么?天鹫大师呢?”高翔的声音也传过来。
关文摇摇头,不愿回答这些人的问题。
“关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不要紧?”这是关文最想听到的宝铃的声音。
“我没事,但我没看到风鹤被割喉的瞬间。我猜,是有人杀了风鹤,天鹫大师追了出去。”他低声回答。光柱太刺眼,他看不清宝铃在哪里,只能循声向那边望着。
宝铃惋惜而惊讶地叹了一声:“竟然是……这样?”
“风鹤说了什么?关文,她一定是说了什么才招致杀身之祸的对不对?”高翔从人丛中走出来,声音里充满了傲慢的质疑。
“是吗?你这样问的话,我无话可说。”关文转身向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