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影子,有影必有真身。影在镜中,恶鬼真身呢,岂不是应该就在他的身旁?
他慢慢环顾这狭小的镜室,迷迷蒙蒙之间,镜室空空荡荡,只有形只影单的自己。镜中,他横握长枪,面沉似水,眼神冷锐,如三九天傲然睥睨寒山冻水的飞檐冰棱。
如果换了普通人的直线思维,就会调转长枪,用枪柄敲碎这些诡异的镜面,破除一切幻象。
“最直接的想法往往是错上加错,尤其是面对一系列奇诡迷局时——”丁峻无声地思忖着,忍耐着对那恶鬼形象的厌恶,慢慢地贴近右侧镜面,竖起耳朵谛听。镜面后面,有着毒虫缓慢爬行的沙沙声、毒蛇急促吐信的咝咝声以及毒蝎焦躁地用尾巴尖毒刺胡乱敲击的笃笃声。
他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又避过一劫。
其实,布局者早就算准了一切,打破镜面,死得更惨。迷宫中无处不在的毒腥气,正是隐藏在镜面夹层中的毒虫释放出来的。
“如果必要,那就以杀止杀,不管对方是谁!”他冷冷地告诫自己。既然布局者步步居心险恶,环环致命,那么他也必须做出正确的决定。作为单兵之王,他必须有“千山我独行”的超人勇气,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以不可一世之勇气,破千难万险之绝境。
鬼影静默地伶仃而立,另外两面墙上、头顶、脚下也全都是完全相同的四只鬼影。
“哪里有点不对——”丁峻的第六感发出了警示,“影子不可能完全一样,就像我站在这里,五面镜中,影子各有不同,分别映照着我的正面、侧面、后面、头顶、脚下。为什么镜中鬼影一模一样,相同角度、相同大小、相同动作?只有同一原版的复制品才会那样,不是吗?”
慢慢的,那恶鬼的影子若隐若现,再过一阵,就慢慢消失了。
丁峻已经是满脸冷汗,当他放松握枪的双手时,掌心里汗津津的,枪柄已经微微打滑。
“雪姑娘?”他听到左边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从轻飘的足音判断,那正是雪姑娘。
果然,雪姑娘从门内现身,见到丁峻,双眼一亮,一丝惊喜之色倏忽闪过。
“怎么样?找到正确路径了吗?”丁峻问。
雪姑娘点头:“有一点线索——你终于肯进来了吗?”
丁峻苦笑:“独眼人使诈,已经饮弹而亡。不过,入口被封住,我们没有退路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但两个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仿佛心中为这样的结局有着微微的窃喜。
雪姑娘微笑的样子美丽到极致,鼻梁两侧皱起的细小纹路,如同微风吹乱了小小的湖面。无论脸上的表情怎样,她的眼睛始终亮晶晶的,仿佛永远不会失去光泽的明珠。
“我们可以合作向前走,从铜球中收集气体的铜管就砌筑在头顶这些石块里。距离超过一米,我的第六感就无以为继。所以,你帮我,我找路,沿铜管前进,就能穿越迷宫。”雪姑娘说。
丁峻忽然苦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地面上倒映出他的脸,疲惫倦怠,满脸无奈。穿越迷宫的结果,就是破坏了石妙手最后一道防线,把对方逼上绝路。接下去,就是鱼死网破的结局。
即使放开手,不帮任何一方,对于丁峻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我想问你,接到古格银眼催命符的人,是不是必须死?”他问。
“没错。”雪姑娘回答。
“有没有例外?分不分善恶?”丁峻又问。
“你以为石妙手是善人?”雪姑娘反问。
丁峻摇头:“我不想评判他和司琴,但孕妇肚子里的婴儿是无罪的。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选择,于人无害,难道也该死?”
雪姑娘回答:“古格从不滥杀,必须死的人,必有取死之道。”
丁峻再次摇头:“雪姑娘,婴儿是无罪的,你同意不同意这一点?”
雪姑娘轻轻抬高了下巴,又轻轻摇头:“不同意,因为有些婴儿就是带着罪恶降生的,或者说,他们的诞生,就是为了某种邪恶的目的,比如司琴肚子里的孩子。”
丁峻咬着唇,直到舌尖渗出丝丝血腥:“你们连那婴儿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