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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人们不知道今夕何夕,以至于这片天地尽管规整,但时令却是错乱的,纳尔逊在西北角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麦穗,但他的正下方却有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用一柄小铲子刨出土坑,又从腰间挂着的种子袋里小心地取出一枚麦粒,将它埋在坑里。
他的袍子并非羊皮或是织物制成,而是彻头彻尾用藤条编成的,这座地下城邦应当稀缺布料,他注意到倒悬而下的纳尔逊,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他独特的金发。
“你是……太阳神吗?”
这孩子看起来不到三岁,讲话也断断续续的,应当是整座城邦转入地下后出生的孩子,他从没见过太阳,但还是听过太阳会发出金光的传说,只是只听说过只言片语,将太阳神本人和太阳搞混了。
“我不是。”
纳尔逊扭了扭脖子,看到了一间位于藤曼底部、被藤条纠缠搭建而成的树屋,这里应当是安德罗斯的居所,他走得急,都忘了关门,纳尔逊顺着门向里面看去,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摆着一些银色的金属,他挑了挑眉毛,原来那些失踪的蜉蝣到了这里。
很快,看起来像是小孩家长的人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即便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但依旧小心翼翼,没有踩除了田埂以外的土地,他们快步冲到小孩旁边,把他抱了起来,两位家长当然知道这条藤曼只有他们的安德罗斯才会使役,那么会被这样捆起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女人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被撞在筐里的婴儿,他有一双黑色的杏仁般的大眼睛,懵懂地咬着手指,打量着鼻子长在嘴巴下面的纳尔逊,他的身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从女人虚弱的动作的脸色来看,这是一个刚刚降生的生命。
但他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脸色都有些发紫。
女人抱着孩子后退着离开,男人则是举起一根顶头拴着矛尖的长树枝警惕地警告着纳尔逊。
“你是什么人?!”
“我是安德罗斯的朋友,”纳尔逊笑了笑,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从德尔菲来,你们的城邦很棒,比我那里好多了。”
听到纳尔逊的话,男人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倒更加紧张了,在听到“德尔菲”时,他甚至还举起手中粗糙的长矛,向纳尔逊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我只想体验一下安德罗斯平常是怎么往返上下的,”一道银芒闪过,安德罗斯桌上被暴力拆解的蜉蝣瞬间重新组装,从纳尔逊身旁一闪而过,将束缚他的藤曼切断,他安稳地落地,避开了作物,摊开手,“你瞧,他不会让不速之客这么简单就挣脱的。”
男人举着长矛的手颤抖起来,两腿也不由得开始打战,他无比清楚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是什么——魔法,只属于安德罗斯的魔法,这位闯入他们家园的人,是一个和城邦的重建者安德罗斯一样具备神力的巫师!
他无数次地听过安德罗斯讲外面世界的危险与恐怖,这些同他一样掌握魔力的人每到一处,带来的必将是杀戮与毁灭。
男人和拉开距离的女人脸都变得铁青,只有被女人抱着的小孩眼神更加好奇,她背篓中的婴儿更是扒着她的肩膀探出头,看到纳尔逊的嘴巴又跑到了鼻子下面,不由得拍手笑了起来,只是依旧没有声音。
男人大气也不敢出,他生怕自己的行为会触怒这名不知来由的巫师,安德罗斯又不知为何不在住处,作为目睹海尔波遮蔽太阳,又跟着安德罗斯一起开凿岩洞的人,他比大多数麻瓜都要清楚巫师的恐怖之处。
“小家伙真可爱。”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发现,眼前的纳尔逊消失了!他惊恐地转过头,纳尔逊正站在妻子的身后,笑着逗小孩玩,那是他刚刚降生不到一周的小女儿,虽然她不像别的孩子一样会哭会叫,但依旧是压抑的地下生活中希望的证明。
“放开我的女儿!”
他瞪大眼睛,看到纳尔逊将一枚银色的金属粒塞到了女儿的嘴里,父亲的勇气填满了他瘦弱的身躯,他想象着自己是一个举着精良的长矛勇敢冲锋的战士,举起捆着矛尖的木棍,奋不顾身地向纳尔逊冲来,双目通红,就像斗牛场里的公牛一般。
长矛贯穿纳尔逊的身体,他喘着粗气在纳尔逊的身后停下,瘫坐在地。
“我竟然……杀了一名巫师?”
长矛上沾着一些看不出颜色的液体,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却听到了来自身后女儿剧烈的咳嗽声。
“当心,慢点儿咳。”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过头,看到纳尔逊被长矛贯穿的身体被一团水取代,而这团水又在很快地恢复成长袍的模样。
“咳咳咳咳……”
女婴的小脸憋得通红,甚至咳出了血沫,纳尔逊的手接在她的嘴边,不一会儿就被染红了,下一秒,一块比刚刚的金属粒大得多的血块被她咳出,女婴攥着小小的拳头,发出了震天的啼哭声,吸引了空腔内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哇……”
“你喜欢这个?”
纳尔逊把拼好的蜉蝣在她面前晃了晃,看着女婴伸来的手,笑了笑,“送给你。”
“你——”
男人看着纳尔逊的背影,再次开口问道,但纳尔逊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沿着藤曼灵巧地向上攀爬的猫,快得和飞一样。
纳尔逊摇了摇头,揉捏着握魔杖的手,女婴咳出的血块被揉碎,露出了里面被她误食、几乎卡死她的一小块棱角分明的梭形发光矿石。
“见面不如闻名,海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