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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波从躺椅上直起身,轻快地走向最后一位祭品——一位狼头人身的埃及巫师,胡狼的影子正在从他的身上脱离,飞快地窜到街角,舔舐着伤口,瑟瑟发抖地看着陷入疯狂的主人。
这位不知名的巫师终于露出了他的面目,一个皮肤黝黑、平平无奇的年轻男人,他平凡到只要挪开目光便会忘记他的长相,但在此刻,在仪式的末尾,他的生命将变得不再平凡。
他跪倒在血泊之中,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因痛苦而痉挛,但那张平凡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双淡褐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站立在他身前的神明的身影,他的嘴巴因剧痛而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却在耗费最后一丝生命,将他最宝贵的东西呈给允诺他实现愿望的人。
“海……海尔波大人,我希望……”
蓬勃跳动的心脏被他捧在双手中奉上,那柄划破胸膛的匕首依旧插在他断裂的肋间,空洞的胸膛里肺叶正在颓然地萎缩,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只剩下气声,他最后向海尔波身后沉默的汤姆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渐渐地,走向终焉的生命随着扩大的瞳孔涣散消失,街角的胡狼也在一声呜咽后闭上了眼睛。
鲜血顺着托举心脏的手掌滴落,汇入脚下的血泊,被深埋在干涸土壤中的触须贪婪地吮吸,和雕塑一般死去的男巫不同,他的心脏跳动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有力。
“我——”
心脏外动漫的断茬挤出最后一抔鲜血,发出了叹息一般的声音,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自己的愿望,而它也必然不会实现,一枚淡褐色的眼睛猛地从心脏表面被匕首划伤的裂缝中睁开,但很快被鲜血染红,他的灵魂绝望地敲击着心室的囚笼,这便是海尔波的恶趣味,他从不愿意让任何人笑着踏入死亡,在完全落入他陷阱的前一秒,他总喜欢让被玩弄的人看清他们不愿意接受的真相。
他管这叫做“仁慈”。
海尔波转过身,冲汤姆歪了歪头:“要来亲自体验最后一步吗?”
“我怎能染指您的伟大仪式?”
“不愿意就算了,”海尔波耸了耸肩,把手按在了埃及巫师的头上,英俊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了慈爱的笑容,但搭配在一起,却生出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他用力地揉着男巫的头发,表达着他的仁慈,“说嘛,你的愿望是什么,明明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你为什么要这么客气,不告诉我你的愿望呢?”
在他的搓揉下,男巫的头发迅速地枯黄凋落,他年轻饱满的皮肤也很快犹如风化了多年的干尸一般脱水变皱,很快,腐朽脆化的骨骼不足以支撑他呈送灵魂的礼仪,他的身体轰然倒塌,如埃及到处都是的黄沙一般,在风中脆弱地落在地上,只剩下身后写了一半的石板记录着他曾经来过。
黄沙被风吹散,露出了他依旧在有力跳动的心脏,一枚长着蛇首的触须从地下钻出,一口吞下了它。
“我的确需要一些魔力的种子,”海尔波看似恼火地挠了挠手背,下一秒又对汤姆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好在他来了,一切都准备完成,只要等我的宝贝和你的宝贝把自己送来,然后把它们拼在一起,啊……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体验,这就是创造生命的快乐吗?果然,比以前只知道杀人要美好太多了。”
城外那股惊人的气魄快速靠近,它手脚并用,如同蛇一半爬行,沿途的一切,不论是人为的还是自然的都在它的步履下摧毁,一张张面孔在与地面的摩擦中脱离,其中便有汤姆眼熟的居民——卖炭的老妪,修船的渔夫,街上的惯偷,还有……肯特坦卡的父亲。
它如闪电一般穿梭,当它靠近时,渔港小镇中本就简陋的建筑也纷纷被夷为平地,阻隔视线的建筑被尽数摧毁,汤姆、海尔波与它,都出现在了彼此的视线之中,此刻,它的脸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张面孔,汤姆感觉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就是最后的幸存者吗?”
汤姆与怪物对视着,它的眼中只剩下了饥饿以及吞掉眼前两人的欲望,尤其是海尔波,他的魔力在贫瘠的沙漠上比太阳还要耀眼,它疯狂混沌的心中猛地升起了唯一一个理智的、令它心脏几乎骤停的念头——吃掉他,它可以获得一切!
海尔波看着出现在平地尽头的怪物,它的身躯不再肿胀,四肢也变得强壮分明,勾勒出健硕的人体线条,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塑像都要完美,他的眼中满是自豪与满足,一整座城的性命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怎么能叫幸存者呢?卡卡洛夫,你以为它刚刚躲避了一场追杀吗?不,应当叫胜利者,这是最棒的埃及人,我太爱它了!”
“爱”这个词从海尔波的口中说出,尖锐得就像讽刺一样,他毫不掩饰即将将亚历山大人性命锤炼出的怪物收入囊中的垂涎与欣喜,张开双臂,面向它。
“当然不是,如此平凡的面孔,怎么能霸占伟大的杰作呢?”
怪物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高高地跃起,将头顶的乌云搅得支离破碎,凶猛地扑向了海尔波,而身处岸边的肯特坦卡也被从空中伸下的巨蛇缠住腰肢,猛地拽向了海尔波的身边。
“哈哈哈哈!”
海尔波的胸膛震动着,发出风雷般的狂笑,在怪物扑到他面前的最后一寸,它的动作凝滞了,微风拂过,最后一张面孔从它的脸上剥落,只剩下了一双写满疯狂的眼睛,一对窥伺万物的耳朵,一张欲壑难填的嘴巴,它的身躯也抖落下一地的碎屑,四肢变得纤细优美,女性化的特征于碎屑之下浮现,它仅剩的东西恰好能够填补肯特坦卡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