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与那船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又打听了到了吴兴后该去哪里找卖主,船家也热心,笑道:“等到了码头,都是揽客的,跟着去看也没什么要紧,货看仔细了就成,不跟着他们走的话,自己找村镇一家家问也成。”
至后来船家想是也累了,话就少了,船行了三四个时辰才到了吴兴码头,到这里就知道那船家所言不虚,码头上推车的脚夫不少,送的不是别的,都是未经染色的坯绸。
而另一类人就是船家口中的揽客的,个个手上举着木牌,写的都是坯绸出售。
付过船资,才上岸就被数十道目光盯住,极快的打量过后,就是一窝蜂围上来,争先恐后的朝陆承骁几人身边挤。
“收坯绸吗?我们家有,离这不远,要去看看货不。”
“我们这,只一两里路,去吗?可以看货再决定买是不买。”
“我们村家家有绸坯,过去了可以慢慢看,走吗?”
……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这一下被几十号人围住,陆承骁几人还是有些懵,几人身上都带着不少钱,这时格外注意钱袋的安全,只是这警惕也只是心里,面上并未表现出来,陆承骁先问了声:“都什么价位?”
人群静了静,显然,这一群揽客的同行相互间都有些忌讳,先冲上来问收不收坯绸的一人清了清嗓子道:“这要看货,质量不同价格自然不同。”
陆承骁几人趁着他们犹豫的当口脱身,再有追在后边揽客的,他便停下来问价,渐渐的也问出了些东西来,一两七、一两八、一两九的价都有,连多少文的零钱价也有人报。
结果他只问问,并不跟着去看什么货,又有新的船客到,几个跟着的见叫他不动,转而去找新目标。
陆承骁一行人决定自己在吴兴这一带走几天,尤其找离码头远一些的人家,织好的坯绸相对不易出手,价格上自然能更好些。
这样的小地方,也没有什么舆图之类的东西,只能凭一张嘴一双腿去问去找,只是离了码头没多远,问路之际,却见一个拎着木牌的年轻男子犹犹豫豫凑了上来,抱拳一礼,问道:“几位兄台,你们是想买坯绸吗?”
陆承骁有些诧异,看木牌子,这是揽客的,只是这比前头码头那一批要斯文得多,他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奇道:“你是揽客的?怎么没在码头那边?”
年轻男子有些赧然,道:“我们家的绸好,价格要高点。”
这话陆承骁听明白了,在码头上的客人想来都会跟他一样,先问价,价格高自然就不具备竞争力,他笑了笑,道:“什么价呀?”
年轻男子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报出了个二两二的价格来。
二两二,这确实算高价了,陆丰布铺染好色销量好的中等绸匹售价在五两多,从洪都府拿货是二两六七钱左右,他此前跟义父李存义去盛泽,那边的中档坯绸价格在二两一,那是大绸行在后边运作的,价格自然要比农家的高些。这大老远到吴兴来找蚕农收坯绸,二两二的价格,自然觉得贵了。
年轻男子一看他神色,就急了,道:“东西是好东西,真的,几位兄台与在下去看过就知,我们家的丝好,缫丝和织绸的手艺也极好,织出来的绸真的好,你们先与我去看看吧,看看货再说,就算相不中,我们村别家也都有坯绸,别家的没这么贵,也是一两□□钱银子一匹,几位兄台走这一趟不会落空的。”
陆承骁见这年轻男子生得斯斯文文,言谈间更不像务农的,倒像是读书人,听他再三求恳,也有些意动,他自家做的就是布料生意,自然知道一样是绸,等级却分很多,就侧头看了看柳晏平,问他:“你怎么看?要去看看吗?”
柳晏平想了想,左右也没个目的地,看这年轻男子面像倒是极好,不像是什么奸滑恶徒,便问那年轻男子:“你们村离这多远?”
年轻男子脸一下子又红了,支吾一会儿才道:“九里地。”
九里地……
陆承骁几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难怪他揽不着客,甚至都不去码头那边抢客了,直接守到这路边来候着。价格高,路还远,正常来收坯绸的商人怕是根本不敢跟着去吧,这天知道会被带到哪去。
那年轻男子生怕这守了多少天才有的一个听到价格没有调头就走的客人跑了,忙指了远处一辆牛车道:“我们赶了牛车来的,坐牛车也快,等你们看完货了,不管买是不买,我们再赶牛车送你们出来可成?”
说完这话,又意识到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了,怕是到了村里都快傍晚了,到时要出来还真不容易,急得一脑门子都是汗,补了一句:“天晚了也可以借宿,我们明天送你们出来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