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英脸上的红色慢慢消褪了,她凝神看着天花板,安静地沉思。
米朵的手紧紧握成一团,手心里全是汗,她真的无法预料方英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到了最后,米朵看到方英的脸又慢慢红了,目光痛苦,眼睛里渐渐充满了泪水。那泪水越来越沉重,终于在眼框里蓄积不住,大颗大颗滑落下来。
方英一头扑到米朵肩上,令人辛酸地痛哭起来。她哭着,含糊地呻吟:“我还能做个纯洁的好女孩儿吗,还能做个好孩子吗……我好怕啊……好怕没人再爱我……”
米朵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方英的肩背,像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地说:“好英子,你当然是个纯洁的女孩儿。我们当然都爱你,你爸爸妈妈,老师,好朋友,米朵阿姨,普克叔叔……”
方英的哭声,在米朵的抚慰下,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正如十几天前方英一夜之间发病一样,现在,方英又因为林志远的出现,忽然之间恢复了健康的心智。
方英回到自己家中。方启明周洁夫妇,都有失而复得的惊喜。同时也第一次开始反思,为什么他们一向引以为豪的家庭教育,竟然会在宝贝女儿身上造成如此不可思议的结果。
方英在米朵家住的最后一夜,普克米朵和她认真地进行了一次交谈。方英表现出恋恋不舍的心情:“阿姨,以后你还会常去看我吗?”米朵微笑地说:“那当然,我们是好朋友了呀。”
方英又是一个安静斯文的十五岁女中学生了,对普克微笑点头。
米朵拉着方英的手,说:“英子,有件事情,我们要和你谈谈。”方英懂事地点头:“你们说吧,是什么事啊?”
米朵转而问方英:“你知道普克叔叔的职业吗?”方英点点头:“知道,你家有叔叔穿警服的照片。”
“英子,我现在必须向你道歉,因为在一件事情上,我违反了自己的诺言。”米朵诚恳地对英子说:“你也知道,普克叔叔是警察,警察的职责就是维护社会安全……”
“阿姨,你是说那天晚上,我看见对面有个女的被杀的事儿吗?”方英的目光里透出聪慧的光芒,直接问米朵。
普克接过了话:“是这事儿,英子。我替阿姨向你说声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们俩吗?”
方英笑了:“你们说什么哪?我根本不会生你们的气,就算今天你们不说,我自己可能也会跟你们说的。”说着,方英抿了抿嘴,眼睛里闪着一点泪光。
34 米朵听了方英的话,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酸楚,眼睛也有几分潮湿了。
方英接着对普克说:“叔叔,其实看到那件事儿的时候,我心里怕极了,特别想打电话报警。可我……那时候我又害怕别人会知道我的秘密。要是我报了警,这个秘密肯定保不住的。现在我没这个担心了。普克叔叔,我以人格向你担保,那天晚上的事儿,是我亲眼看到的,而且看得特别清楚。你相信吗?”
米朵也欣喜地搂住方英,说:“好英子,我真为你骄傲。”
方英腼腆地笑了。停了停,问普克:“叔叔,那件事儿,公安局肯定要查吧?”
普克点头说:“对,英子,你听叔叔跟你说,这个案子我们已经开始查了。你是案件目击者,而且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者。你所提供的任何线索对我们的调查来说,都可能是至关重要的。英子,你听我这么说了,还愿意给我们提供帮助吗?”方英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
“好,英子,谢谢你。”普克和方英开始就案情谈话时,米朵便主动回避了。
在普克的要求下,方英又亲口讲述了一遍那天晚上——实际上是凌晨——她看到的整个事情。
“英子,有个问题非常关键。”
普克说:“那就是,那天凌晨你看到亮着灯的房间,究竟能不能确定它的位置?”方英咬了咬嘴唇,然后有点儿迟疑地说:“开始我还以为是林志远的房间,所以才……去找望远镜。可后来,又觉得不是他的房间。”
普克点点头,“那你现在仔细想想,觉得那个房间大概在什么位置?”
方英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应该离林志远的房间不远,不然,我开始怎么会一下子以为是他的房间呢?”
“会不会因为刚睡起来,头脑不太清醒,影响了判断力呢?”“不会,那些天我老失眠,睡不着觉,那天晚上也是的,好不容易迷糊了,又给一个恶梦吓醒,更睡不着了,头脑特别清楚,这一点我敢肯定。”
“你用望远镜看到那一对男女的时候,他们两人站在房间的什么位置?”普克问。
这个问题把方英难住了。“哎呀,在望远镜里,好像有点儿看不出来距离远近呢。”
普克凝神想了想,也皱了眉,说:“这个我倒有点儿忽略了。那他们俩是不是站在窗户跟前,你有确切的印象吗?”
“这个我有。”方英马上说:“开始的时候,他们肯定不是在窗户跟着站着。因为后来那个女的被打的时候,她正朝前——也就是正朝窗户走着。如果他们开始就站在窗户前,就没法儿再往前走了。”
“那个女人的模样,你看得清楚吗?
现在还能描述吗?”
“当时看的还是挺清楚的,因为她基本上一直面对着我嘛。”方英说:“现在虽然稍微模糊了一点儿,不过大概样子能描述。挺瘦的,脸稍有点儿长,眉毛肯定是纹出来的,又黑又长,看上去有点儿假。长的算是挺好看,不过浓妆艳抹的,我不太习惯。而且她好像一直不太高兴,那个男的……亲她,她躲来躲去。对了,她穿件吊带衫,右肩的带子都没了,我猜肯定是那个男的给扯断了。”
听了方英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普克心里隐隐表示赞赏。方英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在回答普克的问题时,显出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而这一点对调查者来说,是相当重要的。
普克笑着问她:“英子,你看到那个女人被一样东西打破头,那是个什么东西,你当时看清了吗?”“我觉得好像是个雕像什么的。”方英说。
“有多大?”方英想了想,伸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有一尺长的样子。“差不多就这么长,不太粗,”方英回忆着说:“像我的胳膊这么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