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回家的那一天,胡大维就跑前跑后地帮着提东西。
秋英站在门口说:“哎哟哟,看你这一身,弄得跟个土地爷似的,进屋就给我脱下来!”
高大山从车后备箱取出一袋东西,乐颠颠地说:“瞧,小伍子媳妇亲手腌的酸白菜,两口子知道我好这一口,非让我带点回来!高权,赶快拿到厨房里去,等会儿让你妈做上一锅酸菜窜白肉!”
高权捂着鼻子,将一袋酸白菜提进去。
高大山已洗了澡,换了一套家常穿的军装,打开收音机,端着茶杯坐下来,忽然抽抽鼻子说:“嗯,好香!”他站起来,冲厨房里喊道:“家里还有酒吗?”
秋英在厨房里忙活,随口应一声说:“壁橱里有!”刚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慌忙从厨房里赶出来。但高大山已经打开壁橱,看着一壁橱的东辽大曲,瞪大了眼睛。
他回过头来,脸色已经变了。
秋英要转身回去,高大山一声大喊:“你给我站住!”
秋英背对着他站住了。高大山说:“壁橱里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啥东西?”
高大山两瓶两瓶地把酒全提出来,逮到了贼赃一样重重放下。“我是问你,这些东西哪来的!”
秋英身子哆嗦了起来,不敢说话。
高大山炸雷似的吼了一声说:“你说话呀!怎么突然哑巴了!”
秋英又哆嗦一下,老老实实地说:“有两瓶是服务社小张送来的,那两瓶后勤部李参谋的爱人送来的,还有两瓶……”说着说着,她突然害怕地住下口来。
高大山哼哼着,上下打量着秋英:“我说过多少回了,不准收礼,不准收礼,你还是收了!我今天才发现啊,你这个人很坏!你言行不一……今儿你你你一定要给我讲清楚,他们为啥给你送礼,是不是你替他们办事了?说!”
秋英开始哭了,但嘴里却说:“谁言行不一?谁是坏人?东西是他们送来的,我叫他们拿走,他们不听!我替他们办事怎么啦?我办事绝不是图他们这点礼,我堂堂一个服务社的主任还没这么贱!我是觉得他们家里确实有困难,我不帮他们没人帮他们!我是助人为乐!我是学雷锋!”
高大山暴跳如雷,说:“就你?学雷锋?知道不知道,你这就叫受贿,早几年凭这就能枪毙你!在旧军队里人把这叫做刮地皮,喝兵血……好了,东西都是谁拿来的,你先给我一家一家退回去,还要当面道歉!这件事完了,我再跟你算账!”
高大山坐在沙发上,感到全身都软了。他说:“整个部队都知道我高大山爱喝两口,他们就投其所好,想把我灌晕,好睁只眼闭只眼。这是打我的软肋。”他说着突然站起,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几瓶酒。“这都是我自己买的。从今以后,我不喝酒了,再喝酒我就不姓这个高。”
说完提着酒走出家门,来到院子里,大声吼道:“从今天起,我高大山戒酒了!”
说完,一挥手摔掉一瓶,一挥手,又摔掉了一瓶,整个院里都是摔酒瓶的声音。许多军官和家属都远远地停下来,远远地看着。
“我戒酒了,以后我再沾一滴酒我就不姓高!”
说完,就跑办公室去了。
晚上,做好饭,秋英没看到高大山回来,便把高敏叫到了跟前,叫她偷偷地到父亲的办公室去看一看,看他在那干啥。
高敏到父亲的办公室外往里一看,里边的警卫员正帮父亲往一张床上铺着被褥。
警卫员说:“司令员,你就睡这儿了?”
高大山说:“嗯,睡这儿!”
警卫员说:“也不回去吃饭了?”
高大山说:“不回去!”
警卫员便暗暗地笑着。
高敏没有露面,就一溜烟跑回去告诉了母亲。
高敏说:“妈,我爸正在办公室里铺床呢,他说以后就在那里住了,不回家吃你做的饭了!”
秋英怔了怔,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高敏说:“妈,妈,你是咋啦?”
秋英一下抱住高敏,哭着说:“高敏哪,你爸这一回是铁了心不要妈了,咱这个家要散了!”
高敏却觉得问题好像没有这么严重,她看着母亲,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