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只看到一团漆黑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眼前整个就黑了。”玉壶一摊手,“我瞎了。”
“什么?”众人一惊。
“我当时就懵了,然而很快,我就听到了后面的拿刀抵着我腰的金吾也惨叫起来,那个时候什么感觉呢……就是知道胁迫你的人正在遭受跟你同样的痛苦的时候,你反而会镇定下来。所以我很快反应过来,摸索着制服了金吾,然后趁机逃了。”
“我跌跌撞撞,连爬带摔地滚落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足足待了三天才恢复视力,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山坳里,但是周围却很吵,我爬出山坳,结果发现,整个蜃地都疯了。”
“无数黑雾在蜃地乱窜,所有的不管是金瞳鬼银瞳鬼还是碧瞳鬼赤瞳鬼,只要被黑雾抓住,都会陷入了恐怖的癫狂,他们东颠西跑,自相残杀,简直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我那个时候又累又饿又渴,结果自然而然地就被那些人当成口粮了,一群僵尸样的人疯了一样地扑向我,连啃带咬的。我当时几乎已经绝望了。”
说着,玉壶拉起自己的袖子,却见上臂上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疤痕,甚至往里面凹了进去:“这就是当初被咬的。”
众人都想凑过去看,结果被陆朝风黑了脸推了出去,顺便把陆霁挤了出去,自己坐在了玉壶身边一把搂过她的肩膀,这恩爱秀得众人都没眼看。
陆霁一脸怨念地被他爹挤了出去,不过此时他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了,便靠着林玉晚没好气道:“那爹你倒是问问娘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痛到受不住,喊了一声。”玉壶摊了摊手。虽然她已经经历过比当初更残酷的事情,但是有丈夫的胸膛依靠,总觉得心里有块地方被填补了一样。
“他们听到我的声音后,停顿了一下。”
“于是我在电光火石间想到,我的母亲,有着惊为天人的嗓音,每次她唱起歌来,小动物们都会聚集到她旁边。有的时候我被功课折磨得头昏脑胀,但只要听到母亲一边做家务一边轻声哼唱的歌谣,就会感觉神智清醒了许多。”
“所以,我当着他们的面,唱了一首歌。”
“娘……你不会也是圣女吧?”陆霁抽了抽嘴角,他们家祖传出圣子圣女?那为什么他五音不全?
“我应该不是。”玉壶却摇摇头,“不过按照赤瞳鬼的说法,我可能是赤瞳鬼一族具有‘小圣女’资质的人。”
“圣子圣女并不是每代必出一个的,有的时候就没有,有的在天分显露之前可能就夭折了。在没出现天选的圣子和圣女的时候,赤瞳鬼就会挑选一些声音资质上佳的孩子进行培养,会被称为‘小圣子’或者‘小圣女’,当然现在已经没有了。但是不管怎么培养,那些孩子的歌声始终是比不上那种穿越生与死的声音的,那种就是天分,怎么也羡慕不来。”
“我当时也觉得是不是我也是什么天授的圣女之类的,后来等我调查完蜃地四鬼的历史的时候才发现,我只是一个略有天赋的普通人罢了。不过那个黑雾,可能确实对声音有反应,所以我唱完一整首歌之后,那些人神志有了短暂的恢复——我猜,如果是天授的圣子或者圣女的话,应该是能把他们完全唤醒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逃过了一劫,在尽最大努力平息了蜃地的动乱之后,我离开了蜃地,在这之后,我便遇上了朝风。”玉壶抬眼望向陆朝风,那张酷似阳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甜蜜”的笑容,“之后的事情,朝风应该已经跟你们说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省得你们说我们不照顾单身人士的情绪。”她甚至眨了眨眼。
“然而变故就出现在零牙(陆霁乳名)漠牙(阳关乳名)一岁时候的那个冬天,因为怕我爹揍人,所以我带着漠牙回家想先跟我爹摊个牌。”
说到这里,玉壶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地闭上了眼睛。看得出来,尽管过去了十几年,她即将要说的这件事情对她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刺激,陆朝风赶紧将玉壶搂得更紧了些。
“我回家后,看到的,是我母亲的尸体。”
“一刀致命,没有其他的痕迹。家里没有被翻乱半分,我母亲烧的菜甚至还在锅里。”
“也就是说,那些人就是奔着杀了她而来的。”
玉壶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吓人,众人的眉头却深深地皱了起来,陆朝风用力地将玉壶搂进怀中,用力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
“……你父亲呢?”林玉晚声音干哑。
“他不在。”玉壶的声音非常冷漠,“没有失踪,没有出什么事,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就跟之前完全一样的,有事,出去了,七天后回来的时候,我娘的尸身都下葬了。”
“……你恨他吗”
玉壶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什么可恨的?我不是跟他一样吗?”
“自以为有些本事,便自顾自地跑出去,十天半个月都没有消息……”
“我当初……离开蜃地之后,就应该先回家看看的……不管伤的多重,都应该回家看看的……”
“是我的错……是我想把你留在身边……”陆朝风低头,声音轻得近乎叹息。
“不是你的错……你很清楚,这就是我的错……和你没有关系……”玉壶将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