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就看见贺均平半躺在长椅上,手持酒杯,看着那面向外头的门,不知在沉思什么。安然轻步走上前,蹲在他一旁,见没有小火炉温酒,碰了碰是冷的,伸手将他手里的酒杯拿过:“世子哥哥,喝冷酒对身体不好,你去了边城可不能这么喝。”
贺均平缓缓偏头看她,不气不恼。看了她好一会,眉眼更好看了,尤其是那小巧的鼻子和唇,不对,哪里都好看。想到方才她又和宋祁说话,仰身躺回长椅上,叹道:“我不放心留下你一人。脸长的越发开,不知要招惹多少人惦记。”
安然笑笑:“世子哥哥这是不相信我。对了,我会帮你养疾风的,养的白白胖胖。”
贺均平笑了笑,静静看着她。安然略偏了头:“看什么。”
“看多一会,就快要两年瞧不见了。”
安然怔松片刻,也伏在那长椅扶手处看他。剑眉长眸,略显竣冷,面部线条紧绷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凌厉。真真是个俊朗的男子。她叹了口气:“我突然也怕世子哥哥招蜂引蝶。”
贺均平笑笑,拿了椅子给她:“快坐。”
安然坐到他侧边,看着他说道:“初五何时走?”
“午时出发。”
安然点点头,从怀中拿了个小小的三角黄符给他:“平安符。”
贺均平愣了愣,伸手接过,看着那叠的整齐的边角,笑道:“何时求的?”
“今天早上。”
他皱了皱眉:“一大清早不是去皇宫赴宴了么?”
安然说道:“是呀,据说普德寺的平安符特别灵验,所以我早早就去那等着,准备他们一开寺庙门就进去。谁想有个大婶要跟我抢,还好我跑的比她快。”
贺均平瞧着她那得意的模样,说道:“寺庙一般寅时开,你寅时便到了那,那岂非大半夜就起来等着了。”
安然倒觉得没什么,见他拧眉,笑笑:“反正昨夜早睡,无妨。”
贺均平淡淡一笑:“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团年一起说话闲谈,又能早睡多少时辰。”他也不多说,将那黄符装入安然送的香囊中,与那司南玉佩放在一起,“归来之日,便将这些一起交还给你。”
安然面颊微微发烫,他曾说过,迎娶她时,就是司南玉佩重合之日。说交还她,那岂非就是娶她。
平日里两人有说不尽的话,如今离别前,却不想说了。只是静静坐着,知道对方在身边,如此足以。
屋外风雪已停,一声声寒风呼啸,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
夜已深,安然必须回去了。起身时,贺均平也站了起来,可却不能在这夜里送她回去。
快到门口,安然步如千斤,正要开门,手腕一暖,便见他俯身探来,身子微弯,耳边气息微热,扑在耳廓上,满是隐忍:“等我。”
安然眼眸生涩:“嗯。”
贺均平多想抱抱她,像以前那样将她抱起,可是为了她的名节就不能这么做。如今他后悔了,当初就该趁着世俗还未有约束的时候就多抱她,如今长大了,长的越发柔媚了,却要离开她,去建自己的军功。忍忍吧,待他归来,便能将她揽入怀中了。
年初五,贺均平随赶赴边城的大军离开了。京城百姓夹道恭送时,安然站在望君楼上,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酒楼取了这个名字。每个离开京城的人,都要从这里经过,通往城门口。
清妍那日陪着她,见她一直静静的看着兄长离去,不哭不闹,也无悲痛,只是安静的看着。她未哭,自己倒觉得伤心,抱了她哭。直到那身影离去,安然鼻子一酸,这才落了泪。
贺均平离开后,安然每日都去马场,跟疾风说说话,把想跟他说的都说给它听。每隔一月就能从边城那收到信,反复看上许多回,等下一封信送到,才将那信压在枕头底下。
沈氏知道她的姑娘心思,也不点破,装作不知。倒也庆幸贺均平此时走了,让她等等吧,就能忘了。又让李瑾轩多邀宋祁来玩,想让两人生些感情,好替代了贺均平。可安然就是在躲着他,一听见下人说宋公子来了,便躲在房里不出来。
这日柏树去外头买东西,回来时瞧见宋家的马车往府里方向驶去,急忙抄捷径跑回去,到了家门口,差点没喘断气。正巧李瑾良要去鸟市买鸟,见了她,笑道:“柏树,你跑那么急干嘛?”
柏树喘气请了安,咽了口水:“宋、宋公子来了。”
李瑾良失声笑道:“我就说是谁在给四妹通风报信,我都听见娘问了好几回下人了,原来是你。”
柏树讪笑,李瑾良摆摆手:“快去吧,我不会告诉娘的。”
柏树感激道谢,气稍微喘顺又继续跑了。
此时沈氏和李仲扬,还有安宁正在房里说话,聊了一会近况,李仲扬问道:“你如今可还想做女官?”
安宁点头:“只是那女官不是要小姑娘么,我有这心,也没这机遇了。”
李仲扬说道:“机遇正好。当年那些小姑娘如今开始陆续担任官职,女子心思细腻,处理事情又耐心温顺,颇得好评。圣上便想看看可有适龄的姑娘再选入朝,毕竟若是培育十年再上任,实在是太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