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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成旁人,燕渡山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和对方纠缠,大抵一挥袖就把他送出了寒江春屿,他今日犹疑的次数格外得多。
“算了。”喻凛垂下眼皮,神色恹恹松开他的手,脸上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妖修多生得明艳,他这张脸更是如此,配上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和这副酸涩的似哭非哭的表情,整个人都显得脆弱又可怜。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不求你了。”喻凛拨了拨自己的领口,把大袖外袍裹紧了一些,最后撅着嘴瞥了燕渡山一眼,“可能我们命中无缘。如果哪天我被那些江湖术士骗去扒皮挖丹,我也只能认了。”
说罢,他抹了抹脸颊,低着头转身就要走。
一阵清风吹过,浮雪殿的殿门倏地关上,喻凛的去路被挡,不明所以地偏过头,看向仍然站在原地的燕渡山。
烛火幽微中,喻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也大概能想象几分。
“可以赌。”燕渡山语气生硬地说道,“如果你能成功通过试炼,我会收你为徒。”
喻凛的眼中顿时染上了一片流光溢彩,他压着嘴角,尽量不让自己得逞后的愉悦表现得太过明显。
“寒江春屿上,除浮雪殿往上我居住与修炼之地,其余地方你可自行寻找落脚之处,暂且安置。”燕渡山敛了敛眉,舒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灵力不稳,以现在的状况进入试境,恐怕没多久就会变成原形。”
喻凛故作吃惊地“啊”了一声,然后疑惑地说:“那我会不会突然变出对耳朵,或者从屁股后面冒个尾巴出来。”
说着,他还抬手在脑袋上胡乱摸了一通。
“……可能。”
发现燕渡山的视线也随着他的动作扫过他的头顶和身后,喻凛没忍住,收了刚才那副伪装出来的紧张神态,“噗嗤”一声笑开了花。
燕渡山见他这副模样,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是被耍弄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走啦。”喻凛眯着眼睛,吊儿郎当地对着燕渡山笑了一下,然后推开殿门,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燕渡山摇着头自嘲般地轻笑一声,转身走到窗前,月色洒在他的白衣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银纱。
明明是在他化形后的第一次见面,燕渡山却觉得这人似乎熟悉得过分,好像曾经在哪里遇见过,相处了不只一次,所以才会因为对方的喜怒哀乐内心波动,以至于人都走远了,都还能记得他方才那些鲜活生动的模样。
他想起傍晚好友传音。那人早前替他算了一卦,说他命中该有一位徒弟,所以燕渡山按照他的指引,去了雪域。可是今日,那人又说,他的命盘变了。
燕渡山用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镂花,手腕被触碰的地方生出密密匝匝的热和痒,然而还没等他探究这股奇异的感觉,方才的那只雪豹去而复返。
喻凛从殿外探进脑袋,在找到燕渡山后,“噔噔”几步跑到他的面前站定。
“怎么?”
“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我既没钱,也没衣服。”喻凛眨了眨眼,毫不客气地摊开手,“总不能在开宗当日,让我穿着这身进入试境吧。”
燕渡山:“……”
一炷香后,喻凛从他这顺走了半袋灵石,和几套衣服。临走前,还嘚啵嘚啵地凑上前,在他身上贴了一下,笑嘻嘻地说道:“谢谢师尊,师尊真好。”
燕渡山闪躲不及,被他撞了个正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他惹得没有脾气了。
他站在殿门口,看着喻凛大步流星地赤着脚跑了远去,脚腕上的铃铛也不知道是他从哪个角落里翻出的法器,在月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还响着“叮叮当当”的调,一直到了很远,这声音才终于从燕渡山的耳畔消失。
与此同时,被传送从岛外的路椎悠悠转醒,他捂着被砸疼的脑袋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才发现周遭的环境已经变换,自己被丢在一个陌生的山坳里。
陷入黑暗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簌簌而下的落叶和银白色的影子上,路椎龇牙咧嘴地揉了揉疼得发涨的脑袋,质问道:【445,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感觉连燕渡山的影子都没见到。】
脑袋里传出的声音冷漠又机械,乍一听还有种阴森的恶寒:【因为你被云宿砸晕了。】
【你说什么?】路椎猛地跳了起来,结果又撞上了山崖上的石头,痛叫出声,【之前不是说云宿今晚在那什么屿外休息,根本不会进宗?】
【……】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前去寒江春屿,而且他现在已经和燕渡山见上面了。】445毫无感情起伏地说道,【你的第一个任务十有八九已经失败,还是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吧。】
路椎捂着脑袋喘了几口粗气,忿忿地盘腿坐在了地上,思考了一会,缓过劲来,才说:【我记得那本什么原着里,是不是说三日后万相宗开宗收徒?我可以借这个机会进入宗门,接近云宿,再一一剪除他的羽翼。只是这样一来,估计没那么容易搞到燕渡山的灵力——真麻烦。】
445闻言,冷冷地说道:【你如果当时听我的,不在那里耽搁时间,也不会被云宿砸到,现在早杀了燕渡山了。】
【这也不能怪我吧?】路椎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句,但许是想到445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助力,他的语气又突然的放软了几分,哀怨地说道:【都是这些装逼的修士非要住在这种深山老林,路都走不通……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杀他,你觉得我加入万相宗这个提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