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云深,慎言。”陆鹤川提醒道。
“是啦、是啦,军委中以陆上将为首的一派认为,一个为联盟立过无数功劳的战士,哪怕不能扬名于世,也不应该就此死去,所以我才托了一大堆关系找到了你,又联系到了陆上将,提出了这个计划。”顾云深说道,“现在他七情完善,下一次‘审判’时,他肯定能通过理事会的检查,加上上将背书,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安排人员监视、定期报备……有些人坐不住了。”
“这次动手的,不知道和第一次动手的是不是同一批人。联盟对外宣称是跃迁时遭遇的意外,除了喻凛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他们已经有去无回一次,你觉得还会再来第二次吗?”
陆鹤川按下一个键,庞杂的代码再次从跳出的窗口中快速生成,这次却没遇到任何阻碍。左上角的警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庞大的星系地图,红色的焦点无限缩小,最后停留在了第二星系偏远星球的一片绵延的山区里。
陆鹤川扫了一眼,将地图定位传到自己的个人终端上,说道:“楼下的守卫每日轮换,都是陆行知信任的人。”
“系统受到多重加密,如果真那么容易被入侵,你我这么多年也是白干——所以你觉得是……”顾云深的脸色沉了下来。
陆鹤川说道:“当年你姑姑的同僚们为何入狱,他真不知道吗?”
话落,陆鹤川对着系统里终于再次接收到外界讯号的林七说了一句:“如果喻凛问起来,告诉他,我没事。应该……很快就可以再见了。”
然后又对顾云深说道:“系统里已经不算安全,我建议恢复之后尽快让他离开。但他醒来后状态很难判断,必要时可以……”
陆鹤川顿了一下,手指僵硬地摩挲过冰冷的台面。
顾云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道:“你放心去,我会处理好。”
……
系统内。
随着贺以泽的突然自爆,围攻他的哨兵也失去了意识。喻凛借着翅膀的遮挡避开了大部分的火焰与冲击,但不免还是被波及了一点。
左臂上的皮肤破损,皱巴巴地卷在一起,暗红色的斑驳与其他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被一把滚烫的刀子切割过,每个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
他好不容易撑着回到了地下室里,赶走了江昱与林谦,但在他们走前,还是没忍住对江昱多说了一句:“要小心伥鬼啊。”
江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林谦似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不太好看。
“贺以泽已经死了,剩下的哨兵无人接管,你可以试一试,也可以选择离开。只不过有时候责任固然重要,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离开你未必无法生存。”
“只有傻子才会主动让蚊子吸血。”
说完这句,喻凛没有再理会他们,只是把门重重关上,将自己关在了这片安静的地方。
他毫不留情地撕下粘连着皮肉的袖子,连大气都没有喘上一下。从门外走廊上搜刮出的烈酒不要命地往伤口冲过,军刀草草消毒过一遍,手起刀落,剜去了被烧焦的皮肉。
做完这些,喻凛咬着绷带的一头,动作轻缓地把伤口包扎好,就直接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经过我同事的综合评估,你的精神网大部分已经修复完成,由于突发变故,这个世界的任务终止,五分钟后我会将你抽离。但你很可能还要昏睡几个小时才会真正醒来,在你昏睡的期间,我无法和你取得联系。】007说道。
喻凛疲惫得连一根指头都懒得抬起,眼珠盯着发黄的天花板溜溜地转了一圈,才缓缓【哦】了一声。
然后又问:【醒来后,能见到他吗?】
【……可以。】
喻凛察觉到他的犹豫,轻笑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下一秒,他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钻心的疼痛在逐渐离他远去,杂乱的思绪也在消退。那些混乱中忽然涌入的记忆如同潮水退去后裸露的礁石,缓缓浮现出来。
喻凛也终于空下心来,可以从头到尾将这些被他遗忘的记忆一一理顺。
他想起一座破旧的福利院,干瘦的小孩挤在狭小的房屋里,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在院子里玩泥巴,有时候趁老师的不注意,也会偷偷从后边围墙下的狗洞里偷溜出去,跑到绿意苍茫的后山胡闹。
他也想起了一个叫顾明绪的女人,想起他牵着年幼的自己走出冰冷的实验室,想起她一句句地说:“人不会永远是孤身一人的。”
他还想起了大雨滂沱的泥塘,炮火交织的太空,还有炙热烈阳下在他身前的那个人,和枯川渡口的那个吻。在到后来,毫无预兆的分别,漫天的硝烟刺鼻,他心狠手辣地引爆最后一台机甲,帝国归顺,他可以回家了……
他想起自己最初的时候,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
他自出生时,便被遗弃在了约克星的一家福利院外。
喻凛生活的世界,和第三个世界的背景些许类似,联盟笼罩了五大星系,但几大星系各有各的矛盾,外部还有帝国掌管的星球虎视眈眈。
约克星是第二星系中最偏远的星球,与第三星系接壤,资源匮乏。生了小孩又养不起的父母比比皆是,福利院中多的是与他同病相连的伙伴。
福利院在一座名叫宁康山的山上,他又是当年福利院收养的第三个孩子,所以他叫宁三。
最开始的几年,福利院还能仰仗于微薄的资金茍延残喘,直到后来院内的老师相继离开,连校长都三天两头见不到一次。他们断断续续饿了几天肚子,后山结出的果子又酸又涩,还不能果腹,喻凛和几个年纪大点的小孩跑到了山下,在菜市场的地上捡了些菜叶,又翻遍了垃圾桶,煮了一锅黑糊糊的东西勉强吃了个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