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雪微微勾起唇角,那是个既悲伤又怜悯的眼神。
宣群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不知道祭司之位永远和蛊王绑在一起。
宣襄心里明镜似的,但就是不开口,她要等破雪熬不住了拿更多筹码求她。届时不管是一村之长的宣和还是中年翘楚的宣知寰,都无话可说,因为那是她自己求得,她该付出代价。
所以看着这张和罪魁祸首三分相似的脸,破雪忍不住冷笑一声。
“要我死的是你娘。”
宣群眼底闪烁一瞬,强行解释道:“在其位忠其事,誓是你自己发的,怎么成了我娘要你死了?”
破雪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但他如她预料般的固执维护时,不知为何她还是生出一丝莫名的挫败感。
他们各自有要守护的人,宣襄一个人带大宣群,是他不能违抗的母亲,宣止盈护着破雪长大,是她决不能丢舍的祭司大人。
宣群说话完全就是脱口而出,破雪安静地看着他时,莫名的又被盯出点心虚来。可他从不甘心认错,振振有词道:“若不是你与叛徒宣止盈关系密切,我娘也不会这样对你,只要这次能把她的人头带回去,以后……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破雪不以为然:“大长老嗜权如命,就算死了她也还有村长、还有我,我们都是大长老在古茶村说一不二的绊脚石,只要事情没有如她所愿,她就会不择手段——”
“那你呢?”
宣群打断她的话,清晰又清楚地诘问她:“你就是什么手段干净的人吗?”
破雪被他问懵了,紧接着就意识到了他说的是什么事。她攥紧了掌心,差点要掐出血来。
“我……”
“当初我同你在流萤谷——”宣群逼着自己直视最深的一层血痂,可那层伤还泛着红,根本不曾愈合:“你是不是很得意,没有一个月我就被你拿下了。”
两个人被发现的时候,宣襄气的浑身发抖,回去差点打死他。
宣群被她打过那么多次,从来不知道她也能疯成这个样子。
“好啊,你真是我的亲儿子!跟着那个破雪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一起给你亲娘下绊子,现在我丢脸了!你如意了!!!”
地上是扫落的香烛,宣群倒在地上,疼得都感受不到疼了,只能看见她手里拿着的长杖。
宣襄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冷意:“都把康庄大道铺在你面前了,硬是不肯走,我一世聪明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儿子!?就算是你那个短命的死爹,也万万没有你蠢啊!”
“娘……”宣群虚弱地喊她。
他张开沾了血的眼睛,在宣襄长长的阴影里叫她。
那么多下杖棍,宣群没喊过一句疼,只重复这一个字。
充满愧疚地重复着。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应该错了吧。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宣止盈比,但也比了一辈子。
忽然间,宣襄的眼中溢出泪来,她扔了长杖跪下来痛哭:“儿啊,你还要我怎样?我这一辈子都在为你打算,只要你听话,为什么这点事你都做不到……”
宣群被她抱在怀里,无意识的喃喃着:“娘……娘……”
宣群直视着破雪,尽力不让自己想起这段过往。
每一分曾经浸透心脏的甜蜜,都长出了锋利的刀片,把他的心刺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