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大家轰然叫好的神情,禁不住也是有些飘飘然。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他们一行如何计夺梁山水泊的过程来。许是吴用得知自己已经做了这郓城县令,精神是格外的好,讲述也是分外的精彩。
原来,就在那日和我告辞之后,晁盖他们回到他的庄上,收拾好一应物事,于第二天就上了梁山。他们一行首先来到了旱地忽律朱贵的酒店里。这是梁山水泊对外的联络地,同时兼做打探消息和放哨之用。这朱贵见晁盖带了这许多人来,说是要入伙,慌忙起身迎接。吴用因和朱贵熟悉,遂自告奋勇将来历与朱贵实说了,这朱贵也是特别喜爱结交英雄好汉,听了吴用之言心中大喜,逐一与晁盖等都相见了,请入厅上坐定。朱贵一面吩咐酒保安排分例酒来管待众人,自己则取出一张皮靶弓来,搭上一枝响箭,望着那芦苇丛中射去。晁盖等人见响箭到处,片刻间,几个小喽啰摇出一只船来,飞快地划到这酒店旁。朱贵亲自写了一封书呈,书中详细写明众豪杰入伙姓名以及人数,交待小喽啰拿了自去报与王伦得知。待得小船划
走之后,朱贵又命令手下之人宰杀猪羊管待。众好汉见朱贵这般热情,俱是十分高兴,这一夜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好不热闹快活。
次日天色微明,朱贵早已准备好一艘大船,请晁盖这众多好汉上船,同时带了晁盖等自带的一些船只,一齐望梁山水泊的山寨里划来。行了不多时候,众人来到一处水口,只听的岸上锣鼓齐鸣,喊声震天。晁盖等人看时,只见十数个小喽啰划出四只哨船来,见了朱贵等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在前面引路。朱贵和晁盖等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金沙滩。弃船上岸之后,早有另外数十个小喽啰下山来接引晁盖等人到关上。
白衣秀士王伦全身雪白,摇着一把羽扇,样子倒也儒雅,领着一班头领出关迎接。朱贵在一旁悄悄解说,那全身白衣之人就是这梁山之主王伦了。晁盖等众好汉看见,慌忙施礼道:“头领在上,晁盖等众兄弟有礼了。”王伦看见朱贵带着晁盖前来,心中就颇为不喜,不过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对着晁盖一班人拱拱手,说道:“小可王伦,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晁天王带领这多英雄好汉光临草寨,真是令这水泊梁山蓬荜生辉。
”
晁盖性格耿直,此时见王伦这般言语,心中以为这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发自内心地说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在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那王伦却不理会晁盖这般言语,只是客气地说道:“休这样说,且请晁天王并一班兄弟到小寨,从长计议也不迟。”当下,一行众人在王伦的带领下,纷纷走上山来,到得了聚义厅上。这王伦心里一个寻思,觉得眼前晁盖带人甚多,暂且不要惹怒了他,以免狗急跳墙,所以故意再三谦让晁盖一行人上位就坐。晁盖与王伦反复谦让,最后毕竟拗不过,只好带了自己一班人在右边一字儿立下,而王伦则与原先山寨众头领在左边一字儿立下。众人再次一一讲礼之后,这才分了宾主对席坐下。
王伦一面吩咐山寨中再起鼓乐,另一面则吩咐手下之人多多宰杀牛羊。晁盖看见王伦如此周到,心中对吴用和我的告诫不免有些将信将疑。这王伦虽说是一个不及第的秀才,可是为人却也豪爽不羁,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什么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众人闲话的功夫,早有手下喽啰宰了两头黄牛、十只黄羊以及五口肥猪,不一会儿,便在这聚义厅上摆满了几桌
上好酒席。王伦招呼晁盖等人坐下,开口说道:“诸位兄弟,大家且静一静,今日我等有幸能在这水泊梁山迎得晁天王等一干兄弟,我王伦可是十分高兴,这说明我们山寨日益壮大,我提议,诸位兄弟都斟满碗中美酒,我们一起干一碗,热烈欢迎晁天王一行。”众好汉轰然叫好,纷纷干了碗中之酒。看着王伦如此义气,晁盖便将自己如何劫取生辰纲、搭救卢俊义等事从头至尾,尽数告诉了王伦等原来山寨的各位头领。王伦听罢,自己先骇然了半晌,奶奶的,原来这帮家伙是做下这等大案,怪不得要来我这里入伙,敢情这帮家伙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啊。王伦心内踌躇,自己不过是一介书生,前日林冲前来,已经逐渐有取代自己之势,眼下这晁盖带来这般亡命徒,今后我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也罢,今日我虚作应答,等到明日寻个理由打发了他们便是。
想到这里,王伦故意做出一副豪爽之态,再次举碗,招呼众位兄弟饮酒。这筵宴一直至晚方才席散,众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好酒。晁盖等一般人很是高兴,只有吴用、公孙胜以及卢俊义心中明镜似的。酒宴完毕,王伦等头领送晁盖等人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下人伏侍。晁盖心中欢喜,打着酒嗝儿,笑着对吴用
等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弥天大罪,那里去安身?公明和吴学究一再建议前来梁山,我心中一直惴惴,直到今日——不曾想这王头领如此错爱。我等本来皆已失所,现在却有酒有肉,此恩断不可忘报!”一旁卢俊义和公孙胜却不言语,只是拿眼瞅着吴用。吴用却只是冷笑。晁盖有些吃惊,不解地问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可以说出来。”吴用喝了一口清茶,正色道:“兄长性直。你道王伦肯收留我们?兄长不看他的心,只观他的颜色动静便知。”晁盖不解道:“观他颜色怎地?”吴用细细解说道:“兄长不见他早间席上与兄长说话倒有交情,次后因兄长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众位兄弟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答应,心里好生不然。一一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只就刚才便议定了坐位。”
吴用一言惊醒梦中人,晁盖自己思讨了一下,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吴用看着晁盖的脸色微变,便继续说道:“杜迁和宋万这两个原本就是粗卤之人,待客之事如何省得?只有林冲那人原是京师八十万禁军教头,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诸事看的明白。早间他看王伦虚与委蛇兄长模样,便有些不平之气,频频把眼瞅王伦——我看这人倒有顾盼之心,只是不得已
。莫若让我略放片言,管教他本寨自相火并!这样我们今后也不会再看人脸色行事。”晁盖想了想宋江言语,此时见吴用也是这般想法,便用目光征询卢俊义和公孙胜,见这二位微微颔首,终于下定决心,语气坚决地说道:“全仗先生妙策。只要能给众兄弟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便是要晁盖背负一个不义的罪名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