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从英也笑了:“王子殿下,从英还未及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哎,什么话!”乌质勒把大手一挥,“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真要谢就谢伊都干,我在牧民那里找到你的时候,你也就比死人多口气,现在怎么样?还是伊都干照顾得好啊,更别说在这么个人间仙境里休养,谁能像你这么好运……”说着,乌质勒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起来,从雪山看到镜池,再从柏林看到木屋,直看得双目炯炯,充满好奇与喜悦。
裴素云微笑着向乌质勒行了个礼:“王子殿下,你们先聊着。我看阿威在那里卸下不少东西,我去瞧瞧。”
“啊!”乌质勒跳起身来还礼,“是,知道你们需要,我这次特地多带了些东西进来,有吃的用的,最要紧是从英的药,都按着伊都干给的单子……”他突然住了口,目光在裴素云的脸上身上游弋不定。
裴素云的脸微微一红,不再理会乌质勒,朝袁从英点点头,便向阿威、阿月儿他们走去。乌质勒猛回过神来,冲袁从英挤一挤眼睛,戏谑道:“难怪汉人有云‘女为悦己者容’,乌质勒过去也见过伊都干好多回,可还从没看到她像今天这样容光焕发,真是美若天仙。从英,你好福气,诚让愚兄艳羡不已呐!”
袁从英微笑着岔开话题:“殿下,我听哈斯勒尔他们说,你的王妃日前来庭州与殿下团聚了?”
乌质勒一愣,随即朗声笑道:“是啊,呵呵!我的缪年王妃,虽出身吐蕃,先祖母倒是真正的汉人——你们大唐的文成公主,所以说我乌质勒拐弯抹角地还和李氏皇族沾着亲呢。”
袁从英道:“这可真不是拐弯抹角,算挺近的姻亲了。只是此前从未听殿下提起过。”
乌质勒摇头感慨:“这门亲还是我在突骑施当王储的时候,先父替我定下的。西域各族的酋长、亲王间相互通婚是常事,我那时也未特别在意,反倒是对缪年的汉人血脉有些兴趣,才应了这门亲事。现在回头想想,父亲真是非常有远见。近百年来,西域各族中尤以吐蕃兴起迅速,如今在天山以南已成独领风骚之势,比当初的突厥、契丹有过之而无不及。父亲让我与吐蕃王之女通婚,就是给我在天山南麓布下了关键的一子。这么多年来我去国流亡,若不是缪年自吐蕃给予我源源不断的钱财支援,我又如何能坚持到今天!”
袁从英由衷道:“如此看来王子夫妇也是患难夫妻,令人敬佩。”
乌质勒颇为自豪地接口:“缪年是有胆略有作为的王妃,乌质勒得她实属幸事。过去我在流亡中,为免给她母子带来麻烦,都是秘密与她联络,在人前也从不提起还有这么位王妃。缪年一人在吐蕃带大我的两个儿子,还要为我暗中筹划,提供支持,也真是难为了她。哦,从英,我的两个小子现在也到了庭州,有机会一定让你见一见他们,他们可是非常期待能见到你这位大英雄啊!”
袁从英沉着地道:“虎父无犬子嘛,两位小王子定然是年轻有为的,不过……”他望定乌质勒的双目,郑重发问,“既然说到庭州,不知庭州目前情形如何?”
“这……”乌质勒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这可说来话长了,只是你的身体尚且虚弱,我们现在就谈这些事情,不知道你……”
袁从英斩钉截铁地道:“我请殿下亲自来弓曳相会,就是要谈正事。还请殿下直言不讳。”
“好,那咱们就谈正事!”乌质勒正色道,“从英,自你去伊柏泰搭救安儿,到狄大人亲临庭州破除瘟疫等种种经过,想必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一一赘述。现在首先要告诉你的是,大周朝廷新委任的庭州刺史崔兴大人,五天前正式来庭州上任了。”
“崔兴?”袁从英惊喜地反问,“就是年前接替宋乾任凉州刺史的崔大人?”
“对,亦是本次陇右道的先锋战将,平灭默啜进犯的大功臣!”
袁从英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崔兴能文能武、精明强干,为人也很忠义……朝廷派他来掌管庭州,真是个上佳的决策!”
乌质勒应道:“听景晖说狄大人也很看好这位崔大人,说不定朝廷会有这个安排,还是狄大人的意见起了莫大的作用。”
袁从英观察乌质勒的表情:“殿下已与崔大人见过面了?”
乌质勒沉默了,少顷才冷冷地道:“景晖临行前特别提起,让我与这位崔大人好好交往,还说这也是狄大人的嘱托。因此崔大人来庭州的第三天,我就去面见了他。”
“结果呢?”
乌质勒面无表情地回答:“初次见面,不过寒暄而已,谈不上有什么结果。”
两人都暂时无言,袁从英思忖片刻,字斟句酌地道:“殿下,对这位崔大人我倒略知一二,此人素有谋略,城府颇深。这次赴任庭州,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崔大人的责任十分重大,开始时行事一定会非常小心谨慎。因此,即使狄大人对崔兴有所关照,我想他也会步步为营,谋定而后动,决不会轻易表露亲疏好恶的。”
乌质勒悻悻一笑:“从英,你说的这些我还不至于不懂,况且乌质勒的身份乃流亡外族,崔大人初次会面有所保留也是应该的。问题是,联系起前番朝廷下达给我的圣旨,再加上这回崔大人对我的冷淡态度,就难免令乌质勒心生嫌隙,倍感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