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钰皱起眉头想了想,方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似与本次制科的主考官、咱大周的宰相狄仁杰大人有些关系。”
“狄大人?”
宋先生的脸色有些严峻,赵铭钰看得一凛,赶紧解释道:“倒也不是狄大人本人,似乎是他的侍卫武官……”
“嗯。”宋先生含笑颔首,“如此还请赵先生将杨霖与何氏会面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一说吧。”
半个多时辰后,大理寺卿宋乾大人的马车驶离洛西老店所在的街坊,直奔城南方向而去。八月又过了几天,洛阳城的秋意一日浓似一日。马车跑得飞快,秋风从掀开的车帘下不停灌入,竟已有些寒气侵骨的味道。宋乾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袍服下摆,从车窗向外望去,街衢两旁的大树上,微微泛黄的树叶随风簌簌摆动,宋乾在心中暗自叹息:“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秋凉了。”在大理寺就任尚未满一年,但主管刑狱司法,各种人世间的纠葛纷争竟比过去几十年所看到的都要多,宋乾到现在才终于明白,狄仁杰那洞若观火的透彻目光从何而来,也因此更从心底里钦佩这位恩师在世事练达之余,依然能保持一份人情。
“老爷,狄府到了。”
宋乾连忙下车。狄府的家人卫士对他十分熟悉,宋乾无须通报便可长驱直入,家人一路殷勤相陪:“宋大人,咱家三郎君回来了,老爷吩咐请您直接到二堂会面。”宋乾加快脚步,他与狄景晖并不相识,但自去年以来也听够了关于这位狄三公子的种种,非常迫切地想见上一面。
二堂之上,不像宋乾想象的那样热闹欢畅,气氛反而有些沉闷。狄仁杰坐在正中,沈槐陪坐于右首,左首一人布衣帛鞋,满面风尘,容貌与狄仁杰颇有几分相似,宋乾一望便知,这就是狄景晖了。一番见礼寒暄,宋乾发现,这狄景晖果然风姿洒脱,举手间有些不拘一格,但也彬彬有礼谈吐适度,并非如传闻中那样桀骜不驯。他当然不知道,狄景晖已是改变了很多的。
又谈了几句闲话,狄仁杰便打发狄景晖道:“景晖,你路途劳乏先去休息吧。宋大人这边与我还有事要谈。”
“是。”狄景晖起身告辞。
狄仁杰又看着沈槐微笑:“你也先退下吧。”
沈槐抱拳,与狄景晖一起走出二堂。两人在堂前不约而同地站住,沈槐长声叹息:“景晖兄,咱们又见面了!”
狄景晖拍拍沈槐的肩膀:“世事沧桑,我都没叹气,你叹什么?不想在洛阳见到我啊?”
“景晖兄说笑了。”沈槐连忙赔笑,又道,“景晖兄,今晚小弟在冠京酒肆做东,为你接风洗尘,景晖兄肯赏光否?”
狄景晖一摆手:“你请的饭我是非吃不可的,不过今晚上是老爷子的家宴,咱们兄弟明晚再聚,如何?”
沈槐敲了敲脑袋:“对啊,你看我这脑子。行,那就明晚,我定要陪景晖兄一醉方休。”略一踌躇,他又沉声道,“可惜只能请到景晖兄一人。”
狄景晖并不答话,只微眯起眼睛望向万里无云的长空,许久才道:“洛阳的天空终究还是比不了西北边塞的天空,我去过一次方知,那样的高远清明才更适合雄鹰展翅翱翔,却并非人人都配得上的。”
沈槐低头不语,狄景晖看了看他,微笑道:“对了,明天能不能把你那堂妹也一起请上作陪?去年除夕金城关外,多蒙她照应,我这里还未曾道过谢呢。”
“这,”沈槐突然显得十分窘迫,讷讷道,“阿珺她没什么见识,还是……”
“不方便就算了。”狄景晖忙道,“我也是随便一说,你帮我带个好便是。对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梅迎春让我带封信给你,说是私事,嗬,神神秘秘的。”
沈槐狐疑地道了声谢,也不看就把信收起。
“袁将军,飞鸽传书!王子那边来的!”阿威双手捧着一只白鸽,兴冲冲地朝袁从英跑来。袁从英站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柏树林之后,面向金山山脉的巍峨雄峰,正在凝神眺望。阿威的喊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他转过身向阿威点了点头,接过密信,一边展开一边问:“阿威,你方才叫我什么?”
“袁将军啊!”阿威开心地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袁从英朝阿威看了一眼,淡淡地问道:“原来你一直称我袁先生的,怎么改口了?”
“啊?”阿威愣了愣,“这是……王子殿下的吩咐,上回他来过就改了的。怎么了?袁将军您是不喜欢……”
袁从英打断他:“没什么,我刚注意到,随口一问罢了。”他已匆匆浏览完密信的内容,欣喜的红光骤然升起在苍白的面颊上,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