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周遭光线昏昧,也难以遮掩江阮宁面上的痛楚与急切之情。
裴坼也悠然起身,盘膝而坐,看着她沉默片刻,语调缓缓而出:“若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倒也并非全无转机,只是,李家上下已是无一幸免。假使……”
他的话语稍作停顿,目光深邃,紧紧捕捉着她眼中的那份焦灼。
随后,他一字一顿,继续言道:“假使能寻到那位侥幸逃脱的李家小姐,或许还能寻得一丝破局的希望。”
江阮宁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波澜,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心中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在这幽暗的环境中,她的双眸与裴坼的目光在无声中交汇,各自闪烁着复杂而微妙的光芒。
他,竟又是在试探自己么?
抑或是,在那不羁无谓的外表之下,尚存一抹善念,愿意为李家洗脱那假银锭案的莫须有之罪?
“侯爷,您当真有意为李家拨云见日,还其清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江阮宁声音淡然,近乎一种超脱的宁静。
裴坼见她这般,却是心下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悄然凝聚,导致他迟疑了一瞬才回:“那日之后,本侯曾自问,连阮阮这等柔弱女子都能明辨是非,知晓黑白不容混淆。而本侯身为朝廷命官,又怎能轻易置律法于不顾?”
听着他模棱两可之回答,江阮宁的内心矛盾,交织如乱麻。
该信他几分?
是否要搏这一局?
倘若赌赢了,不仅能令李家与那假银锭之事彻底撇清干系,更可能借他之手,顺藤摸瓜,将那幕后黑手——诬告李氏通敌的奸佞之人一并揪出,还家族一个清白。
可万一输了,她个人的生死倒也无足轻重,只是李家那背负的冤屈,怕是要永远沉入深渊,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裴坼的目光紧紧锁在江阮宁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上,心中那抹疑虑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令他暗自揪心不已。
江阮宁紧绷的神色终于有所松懈,她轻声细语道:“若侯爷真有为李家洗清冤屈之心,阮宁愿倾我所有,助侯爷一臂之力。”
裴坼微微绽出一抹笑意,道:“本侯自是知晓阮阮心急报答李家昔日之恩,只是阮阮你身为柔弱女子,又如何能帮得上本侯呢?”
江阮宁再次启唇,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侯爷能对阮宁以诚相待,绝无半句虚言,阮宁自会将所知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知侯爷。”
只是在此之前,她依然留存住了最后一丝疑虑。
“本侯诚言立誓,对阮阮绝无半句虚言,更不可欺瞒半分。若违此言,便让本侯自高堂坠入尘埃,受万民唾弃,无有善终。”裴坼字字铿锵,郑重与她相视言道。
闻此,江阮宁心间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痛楚与柔情交织,她紧紧抿着唇,眉宇间轻蹙,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既然侯爷如此坦诚相待,阮宁理应尽信侯爷。”
她话音一顿,才缓缓地接着道:
“侯爷派人所查之事没有出错,李家之人并非在那一夜尽被屠戮,尚有一个最小的女儿,因恰巧当日不在府中,逃过了那场灭顶之灾。李家惨案之后,我有幸与那位李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次邂逅,让我深信李家冤情深重。而李小姐因为被冠上罪人之女的罪名,只能隐蔽度日。”
裴坼紧绷的心,因为她轻吐之言,而缓缓放松了下来,可心中的失落却更胜从前。
她,终归是没有全然信了自己。
江阮宁颤颤地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继续道:“李家小姐是唯一能够证明李家未曾勾结外敌,更未曾涉足那假银锭阴谋的关键证人。只要侯爷您能拨云见日,寻出两桩大案背后牵扯的嫌疑人与确凿物证,阮宁即刻带李小姐与其对簿公堂,协助侯爷,将构陷之人绳之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