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也不过是一个纸糊的架子罢了,如今眼下,人虽然都在府衙内,但没人真的在办公,大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办公。
不过,早早的,大家就来府衙“上班”了,平日里的懒散拖沓,倒是丝毫不见了。
然而,坐在自己位置上后,交头接耳小声说的,无非是昨夜谁谁家被抄家灭族了,谁谁家被点名提拔了起来。
燕人来得太快,
燕人的刀架得也太快,
这群刚刚“投诚”的官员们,
还有些没能适应自己的身份。
好在,他们现在名义上的“节度使大人”,似乎和他们是一样的情绪。
一个上午,大家都只是这般在坐着,节度使大人也不传下任何的政令,一个个地都成了活生生的泥胎。
一个管家模样的下人走入了府衙,来到了签押房重地,走到自家老爷身边,凑到其耳边说了些话。
随即,
老人浑浊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一抹希翼和激动之色。
他用颤抖地双手抓起自己脑袋上的官帽,放在了桌案上。
王师,王师打回来了!
老人心里,很是激动。
但很快,
他的手又哆嗦了一下,
他开始害怕起来,
因为虽然是被迫的,但他却戴过这顶官帽。
宦海沉浮多年的他清楚,这顶帽子,哪怕他只戴了一天,不,只要戴上过,就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了。
昨夜,他一直在受着内心的煎熬。
那是少年时读圣贤书所立下的宏愿,那是金榜题名东华门唱名的荣耀,那是两袖一挥,致仕归乡时的洒脱;
他的野心,一直不大,他的官,也没做到很大,但这辈子,却也算是顺风顺水,虽有波澜,却大体顺当。
谁料得,年老将入土时,却被来了这么一糟。
尤其是听到那位老友举家自尽的事后,他内心的煎熬,开始越来越强烈。
自己,
是不是选错了?
王师要打回来了,要驱逐燕人了,他是高兴的。
这里,
是乾国的疆土,怎能容燕蛮撒野!
这里,
是王化礼仪之地,怎能容燕蛮糟蹋?
然而,
王师若是打回来了,
自己,
又将被如何?
身边的管家虽然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却是继承自己父亲的职位一直待在这个家里,见自家老爷如此憔悴神伤,也是默默地在心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