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从暖阁中出来的时候,陆念眉正站在廊下,茫然的看着镇国公,也不知道已经站在这里多久了,镇国公看了陆念眉一眼,什么也没说,大步流星的抱着恩泽往外行去。
许是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陆念眉听到恩泽在哭,下意识的追赶起来,只是冬日里,裙裾厚重,陆念眉如何能敌得过镇国公的大步流星,不过追了一会儿,便见不到踪影了。
陆念眉站在园子中央,茫然四顾,她看不到恩泽了,却一直听到恩泽在哭,一直在哭,那么小小的一团,就要离开家人,去面对宫里的一切了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这样逼迫她们?
陆念眉蹲在地上,无声的哭泣,她不能让大白氏看到,不能让褚芷浅看到,她只能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有一个温暖,带着体温的大氅,披头盖下,陆念眉扬起脸来,看到褚洛然长身玉立的站在自己身边,乌沉沉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尽是怜惜。
她哭,褚洛然便在这里陪着她,不发一言。
她太需要情绪的宣泄,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但顾忌良多,便是哭,也是躲起来的。
陆念眉哭的愈发厉害,倒好像要将这么多年的情绪,一次哭个干净,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几乎瘫软在地。
褚洛然蹲身将陆念眉打横抱起,将她整个人都拢入大氅中,缓步往景韵阁去。
陆念眉从前是不敢这样的,在她与褚洛然的婚事没定下来之前,她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就让褚洛然这般抱着她,横穿半个镇国公府。
她什么也不想管了,什么也不想理会了,左不过,不拘她们如何的小心谨慎,皇上也不会放过她们,倒不如索性放开,来个痛快。
陆念眉直到被褚洛然放在架子床上,才睁开眼眸,褚洛然手里端着一盏清润的蜜水:“喝了这个,不然你身子受不住。”流了那么多的眼泪,裙子几乎都湿透了,哪里还有水分呢。
陆念眉也着实没力气说话,便被褚洛然一勺一勺的喂着,一时之间,暖阁里,只有瓷勺磕碰碗盏的声响。
“睡一觉吧。”褚洛然亲自给陆念眉盖好锦被:“相信我,很快就会好的。”
褚洛然正要走,却被陆念眉一下子牵住手,褚洛然温柔的回看她,只听陆念眉道:“我不想给你压力,但,请你快一些,再快一些,我不知道下一个人会是谁?我不想再经历。”
陆念眉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而焦急的语调,让他心疼至极,那双被眼泪洗过的眸子,如同黑珍珠一般……
“好。”褚洛然答得简单利落。
陆念眉牵起唇角,笑了,缓慢的松开他的手道:“我等你。”
等你坐在那个位置上,等你将所有失去的东西,都取回来。
褚洛然深深的看了陆念眉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因为恩泽的入宫,镇国公府上下像是蒙了一层阴霾,很难再听到笑声,走到哪里都是静悄悄的,大白氏不肯再与镇国公说话,将人撵去了外书房,镇国公府的男人们,似乎一夜之间,又变得不一样了,连沈瑾豪都日夜不停的练起了长枪。
屋漏偏逢连夜雨,恩泽被送入宫中的第十日,陆老太太看到了春日的迎春花,便再也起不来了。
陆念眉跪在老太太的床榻前,只剩泪水盈盈。
然而陆老太太却好像心情极好的样子,还能吩咐红缨,碧落,为她更换衣裳,为她将满头的发丝,抿的纹丝不乱:“眉姐儿,祖母的丧事,就让那个不孝子回来办,你放心,他不会再留在京城里头了,我死了,他怕是立刻要将这个宅子卖了去,不过也好,这宅子里头,没什么欢声笑语可回忆的,卖了,便卖了。”
陆念眉哭的说不出话来,陆老太太却是回光返照让素月,素裳去外面将人都喊进来,打开窗子门扉,让声音传出去:“祖母生的两个儿子,都对不住你,祖母要走了,但要送你一份礼物,这样祖母才能走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