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里,依旧是倒茶若干次,扶齐二夫人用马桶若干次,掖被角若干次,甚至又熬了一次药。荀卿染和昨夜一样任劳任怨,好脾气,不过也有些差别之处。昨夜,荀卿染无论做什么,都尽量不吵醒齐二夫人,也不惊动院子中的人。但是今夜,荀卿染主动倒茶、掖被角并顺便向齐二夫人嘘寒问暖、婆媳亲密聊天若干次。半夜,齐二夫人又说腰酸腿疼,要荀卿染捶腿。荀卿染觉得捶腿不能治病,便主动起来熬药。她依然是亲自动手,但是这药罐子、还有炭火等等却是祈年堂的人收着,因而少不得又将祈年堂的丫头婆子也叫起来。
这些丫头婆子们,睡眼朦胧,看到的是脸色憔悴的荀卿染手拿扑扇亲自熬药,脸都熏黑了,又忙进忙出,听到是齐二夫人屡屡有不满的声音传出来,荀卿染却从不反驳,只是柔声请罪,依旧将齐二夫人伺候的无微不至。
如此,荀卿染衣不解带地,片刻不离地服侍了齐二夫人整整三天。齐二夫人终于宣布,她的病好了,她不要再吃药了,也不要荀卿染再伺候她。
“我知道太太辛苦,只是病不治好怎么能成。太太还是再多吃几剂药,多调养些日子。”荀卿染柔声劝解道,“媳妇不怕辛苦。如今伺候太太,是媳妇的福分。”
齐二夫人苦了脸。再让荀卿染照顾下去,没折磨到荀卿染,却真会把她的命折腾掉半条。
“不必了,我已经大好了。你也回去歇歇吧,这几天可苦了你了。”齐二夫人只得笑着道。
荀卿染露出纵容的笑,就像看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因着怕看医生,怕吃药,而硬要说病好了一样。
齐二夫人只好下床来,自己穿了衣服,又狠吃了一碗饭,甚至矫健地走了几步路来给荀卿染看,以证明她确实是好了。
“既然太太这样坚持,那就请太医再来看看吧。”荀卿染最后道。
就有人依然请了陆太医来,给齐二夫人诊脉。
“夫人这病已经是痊愈了。”经过一番望闻切问,陆太医下了结论。
荀卿染在屏风后,依旧不放心,再三请太医仔细诊治。
齐二夫人坚持说她已经好了,对于荀卿染担心她脸色不好的话,也只说是因为生病,清减了饮食的结果。
荀卿染就有些松动,“果真是这样?”
陆太医点头,“太太的病已经是好了,如果担心,就在饮食上慢慢补一补。”
齐二夫人连声附和。
这边打发人送陆太医出去,荀卿染才从屏风后走出,恭喜齐二夫人。
“谢天谢地,太太这病终于好了,我要去烧香拜谢佛祖。”
许是看齐二夫人病好了,荀卿染长久绷着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陆太医还没走出祈年堂的大门口,荀卿染就晕倒在齐二夫人床前。
麦芽、紫菀两个抱住荀卿染急得大哭,宝珠和桔梗两个跑出去,一个请回了陆太医,一个则去了宜年居请容氏。
陆太医给荀卿染诊过脉,让人熬参汤来给荀卿染喝,便跟着小丫头到外间来。
“四奶奶是因为劳累太过才会晕倒。这却不需要用药,只是要好好休息才是。”陆太医道。
齐二夫人听了,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荀卿染这是为了表功,故意做作。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为了伺候她婆婆的病,倒把自己给累病了。”容氏叹气道。
“劳累还是小事,只是,另外还有一件,”陆太医话到嘴边,有些犹豫。
“老太医尽管直说。”
“老夫诊脉,发觉四奶奶体内添了湿寒之气。这于男子倒是无妨,可在年轻女子身上,只怕有碍子嗣孕育。老夫斗胆说一句,虽是天气回暖,年轻人也不该太早贪凉。”陆太医说着眼角不经意地往屋内青砖地上扫了扫。
方才荀卿染是晕倒在地上,屋里顿时乱了起来。麦芽和紫菀两个丫头只顾抱着她们主子大哭,不让别人碰方氏和陆太医到的时候,也同时看到了荀卿染的铺盖卷就放在齐二夫人床下。
大家都知道荀卿染在齐二夫人屋中侍疾,这屋中又只有齐二夫人的床榻,那荀卿染晚上是睡在哪里更不用人说了。
“啊?”容氏一惊,“这,可有救治的法子?”
“老夫先写几个调养的方子,四奶奶年轻,或可恢复。”陆太医说着,果真写了几个食疗的方子。
容氏谢了陆太医,打发人送了陆太医出去。
齐二夫人此时也在旁边,心情有些复杂。这比她期盼的结果还要好,但是也让她有些不安。
容氏转过脸来,淡淡地扫了齐二夫人一眼。
齐二夫人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这可如何是好,想是这太医太过小心了些,染丫头还如此年轻……”
“回老太太、太太,喂四奶奶喝了些参汤,四奶奶已经醒过来了。”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
容氏站起身要去看荀卿染。
就在这时,门帘挑起,却是荀卿染在丫头们搀扶下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