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想到林逸人刚到家时,自己触摸到的她身上的凉意,一时话都囫囵卡在嗓子里,像含着半苦半甜的糖果。
林逸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明明辛苦做了好事,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紧张。
“你别让我喝这药,我就去。”半晌,归兰泄了气,松开攥紧的拳头,不甘心地说。
林逸人在英国那个家就像一个定时|炸弹,现在自己又不得不和她聚少离多,归兰虽是答应了,但一下子就苦了脸,再也高兴不起来。
“好。”林逸人答应地毫不犹豫,干脆地出乎归兰的意料。
还没等归兰松一口气,林逸人端起了杯子,在归兰诧异的视线里,凑到了嘴边,一缕缕热气模糊了她唇边的笑意:“我喝吧,别浪费。”
唇刚触碰到温热的药,杯子就被堪堪夺了过去。
杯子后面是归兰咬牙切齿的脸,她眉头拧到一块去,苦大仇深地瞪着林逸人。
她知道这药有多苦,才不舍得林逸人受苦。
偏偏林逸人坏心眼地拿捏着她的软处。
好不容易鼓足了壮士断腕的勇气,憋着一口气仰头把药水都灌进喉咙里,黄莲的苦味从嗓子眼里岩浆似的涌上来,很快溢满整个口腔。归兰巴不得自己的舌头是麻木的,偏偏每一根味觉神经都万分灵敏,拼命反抗着这种刺激。
她捂着嘴艰难地把苦涩的味道都咽下去,林逸人忽然俯身下来,攥住了她的手指,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唇。
一切都那么突然,嘴里的苦味被夺了过去,熟悉的清甜香味消释了所有抗拒的不美好,柔情蜜意随着芳草味润进肺腑,她独有的温柔如同海浪,让人漂浮其中,就渐渐模糊了意识。
灯光璀璨地流溢,就像银河忽然亮了。
归兰瞪大了眼,看着林逸人阖着的眼角,听到自己的心又狂跳起来。
平淡地过活没什么不好,但是生命的意义却在一个个动了真心的瞬间,心脏那样有力地证明着,自己活着,爱着。
唇瓣分开的时候,归兰红着脸,迫不及待地要说些什么:“一学期就能修完。我会……修完的。”
林逸人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慢慢地勾起了唇。
小海为了快要开学而长吁短叹,归兰听在心里,呆愣地把碗里的白饭一筷子一筷子塞进嘴里,跟个木偶似的丢了魂。
小海没看出归兰眼里的忧郁,毫不留情地开启嘲讽技能:“我看姐夫一不在家,姐你就要变怨妇啦。”
被小海这么一说,归兰忽然就没了食欲,恹恹看着窗外,阳光正好,照亮了半个屋子。
归兰钻进了厨房,这些天林逸人也试着炒一些蔬菜,所以厨房并没有预想中的空落下来。
林逸人炒蔬菜总是很淡,可能考虑了术后不能吃口味重的东西,但是火候总是那么刚好,如果多放点调料也是会很好吃的。
这让归兰欣喜又惶恐,她居安思危地觉得再这样下去林逸人就不需要她了。
许多事她都帮不上忙,只有家里这些小事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所以她才愿意做多一些。
好在一碰到锅铲,原本觉得生疏了的手很快就熟练起来。
归兰是个不会悲伤太久的人,有了要做的事就能打起精神来。
把做好的便当塞进保温包,归兰抱着包溜了出去。
一闻到外面的空气,归兰的身心都雀跃起来,心情飘得比天上的云还高。
想起日剧里给丈夫做便当的妻子,便美滋滋地斟酌自己是不是比那些个漂亮的妻子更加贤惠些,比贤惠的妻子更加漂亮些。
归兰在心里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顺便给自己点了个赞,笑得更加灿烂,引得不少人侧目。
中午公交车上人不算太多,归兰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边上一个女人正在打电话。
那女人大概三十几岁,一副鲜艳的妇人打扮,嗓门有些大,正在打着电话。归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女人的无名指,戴了一枚戒指,没错,已婚。
归兰摸摸自己手上的戒指,虽然林逸人表示这只是新年礼物,但是戒指这个东西总是被寄予了太多寓意。戴上戒指的时候归兰幸福又懊恼地觉得自己被套牢了。
然而没过几天,归兰就很好地接受了自己可能已经算是有家室的人并且成了别人的家室这件事,而且每每念及心里都有那么点小愉悦。
但是这点愉悦她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以免像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