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主公,臣就先去休息,等候主公派遣。”孔屑说完,提着甲胄出了大殿。
果然,公仲连带着秦悼子回到了中牟。
赵浣高规格接待秦悼子,并安排盛宴款待,席间,有编钟齐奏,笙箫喧鸣,舞女翩翩起舞,一派歌舞升平之景象。
这秦公子三十多岁,正襟危坐于上,显得有些老态,举止虽文雅,但是言谈却谨慎。其实,秦悼子知道来中牟的目的,他来的一路上一直在想,无非是和他父亲秦怀公一样被送回国继秦公之位,要不,赵浣怎会突然紧急召见于他。他也听说了秦国最近发生的事情,也知道秦灵公病重,所以他十分笃定赵浣召他来,就是为了秦公之位。不过,他却一丝兴奋的感觉都没有,他心里明白,那个秦公之位,不是好坐的!他父亲秦怀公就是例子,被公族挤兑,被臣子欺负,最终也未得善终,再看看吾现在,多好啊!虽然在晋国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但是好歹衣食无忧啊!比起那个前途未卜的秦公之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高处不胜寒,何苦往上攀啊!与其坐在如同空中楼阁的大位上,不如做个无生命之忧的晋国寓公,何乐而不为呢!管他是谁做秦公,反正吾是不做…他一路盘算着、揣摩着,怀揣着私心跟着公仲连来到了中牟城。
酒过三巡,赵浣和秦悼子攀谈起来,赵浣为了表示其对这个在他管辖内流亡于此的秦国公子的格外关心,不住地问着关于秦公子在此居住的一些细节,比如是否满意于地方官员的照顾,再比如身边还有什么家人和他在一起,需不需要特殊的关照,只管提出等等…
秦悼子一直不停地表示感谢,并说道:“外臣实为避祸,才隐居于古陶,更承蒙赵侯关照和厚爱,吾现在俨然就是一个晋国人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和衣食住行都已经完全融入到吾的骨子里了,吾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吾的故乡,因此,在下对晋国颇有感情,宁愿老死在此,也不愿背井离乡矣!”
赵浣听秦悼子如此说来,心想,汝才来此地几日?就把这当成了故乡,还侃侃而谈自己是个晋国人了,真可笑也。不过,此人话虽不多,但却直入要害,直接把吾要说的话给堵死了,嘿,还真不能小看了他,看来其是有备而来呀!嗯,不管怎样说,这种迂回曲折的性格,还是蛮有个性的,推举这样的人为秦公,比起那个偏听偏信不明是非的秦灵公恐怕要难以控制些。不过,推举他去继承秦公之位,恰恰是为了对付魏斯。这个秦公子的这种“智者了然于胸”的聪明,正是抗衡魏斯的最佳人选,至于对赵有何好处嘛?那就是削弱魏斯的影响力,就是对赵的贡献…
赵浣思索着,要想让这个秦公子乖乖地回秦国继位秦公,看来还要用威胁加诱惑的手段才能使其就范,正所谓恩威并施、双管齐下才可奏效!否则还真摆不平汝了。
想到这里,赵浣满脸堆笑道:“闻秦公子夫人新丧,如今孑然一身,未免孤独,孤有宗女一人,正值妙龄,算来还是吾之侄女,愿许配于公子,可愿意否?”
秦悼子迟疑了一下,又忙起身谢道:“承蒙赵侯厚爱,在下不胜感激,如此攀附,恐怕委屈了公主…”
“何来委屈?自此一家人了,就让天官择良辰,在此完婚吧。”赵浣笑着说。
秦悼子又起身复谢,他心想,如今在人家的屋檐下,岂可不知进退,况且也是一桩美事,暂且收下也好。
这时任登起身过来给秦悼子敬酒,说道:“公子,下官敬公子一尊,公子在秦公馆居住的这段日子了,秦国曾连续派遣两批刺客密潜梗阳来杀公子,都被吾主化解,吾主更为了公子的安危,将公子和公子的儿子秘密迁往古陶,才使得秦国放弃了追杀公子的计划,这一点公子应该心里有数吧!”
“当然,要不是赵侯护吾一家周全,岂有在下的命在,在下永不敢忘…”秦悼子起身向赵浣又拜道。
“先主赵襄子送怀公回国继位,今孤也有意将公子送回秦国夺师隰之位,这是公子唯一的选择…”赵浣口气虽平和,却是命令的口吻,“男儿生于天地之间,岂可甘于人下呢?正所谓,承君子皆愿乾龙在天,又有哪个愿意卧蛇于地呢!”赵浣对秦悼子说着。
“这个…”秦悼子想说“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他感到自己出汗了,不是被眼前的铜炉烤得出汗,而是实实在在地在出虚汗,他的确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他心里明白,自己今天要是不服从,后果不堪设想了…
“公子啊!人这一生,哪有安逸可言,那都是碌碌之辈自欺欺人罢了。吾家主公,为了公子的前途,更为了秦国的国运,举大义,推贤能,此番苦心,可昭日月啊!”任登有些激动地对秦悼子深鞠一躬,“公子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后代考虑吧!”
秦悼子不再犹豫了,或者说,他不敢犹豫了。的确,他自己如果不愿意,他在古陶的一家子可都生死难料了!再说,要是秦灵公过世,真要把大位给了师隰,他还真就有些不甘心…所以,他点头应允了此事。
几天后,中牟城中张灯结彩,赵浣给秦悼子与赵宗女完婚,城中的百姓们都知道赵侯嫁侄女,只是不知道嫁给谁,有的猜嫁给族中的哪位伯爷,因为没有净街,也没有彩车迎亲和送亲,这说明人家在宫中把事就办了,只不过让满城都粘上喜气罢了。也有人说,是嫁给了郑国国君,汝没见前不久郑国国相子阳来中牟,那排场,那气势,还带着大车小辆的礼物,准是来给郑繻公提亲的…
前不久郑国国相子阳的确来中牟拜见赵浣,主要的目的当然不是老百姓猜的那样,子阳此行确实带来了许多礼物,但却是有事求赵浣帮忙。原来,韩侯启章又兴兵去欺负郑国了,在韩启章眼里,郑国这块地盘好像早晚是他的一样,所以时不常地带兵去郑国溜达一圈,像是狩猎工作一样。郑国为了不和韩启章发生冲突,命令军队尽量避开,这就更加助长了韩启章的气焰。这郑国自从幽公被韩启章杀了后,朝中的大臣就有恐韩的心态,但是郑国的公族却视韩启章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是这新上位的郑繻公比较压事,他这个人是个聪明人,他认为报仇不是最主要的事,打铁还要自身硬,现在郑国论实力根本就不是韩启章的对手,更何况韩启章背后是三晋的力量,所以郑繻公上位以来频繁派使臣来往与周边各个国家建立联络,特别是魏斯和赵浣,对于郑繻公来说,和这两个人搞好关系,是可以制约韩启章的野心的。这不,前不久,韩启章又起兵犯郑,郑国一再忍让,致使韩军兵抵狼渊,威胁了都城,因此,郑繻公急派国相子阳到中牟城来见赵浣,希望赵浣能出面帮助调解。当然,赵浣有私心,他不希望韩启章在郑国占大便宜,所以他派人去见了韩启章,希望韩启章能够和郑繻公两方面坐下来谈谈,韩启章还真给面,果然罢兵了…
秦悼子的婚礼过后三天,中牟城门大开,一只队伍护送着一辆辂车,出了城径直往秦国而去,这是赵浣派孔屑护送秦悼子回秦国,赵宗女仍留在中牟等秦悼子继位后,再来接去。
孔屑将秦悼子秘密送过黄河,到达少梁已是黎明,果然有一支军队在晨曦中等候着秦悼子,于是孔屑将秦悼子转交给秦国旧公族派来的护卫。
秦悼子后来被秘密安排在老将赢田的老宅中,等待时机以夺大位。果然,没过多久,秦灵公一命呜呼,秦国内乱,旧公族力推秦悼子继位,是为秦简公。
秦公子师隰被流放,后来,有新军统领秘密过河去见魏击,请求魏斯收留师隰。魏斯当即同意,于是,在两军统领的秘密筹划下,秦公子师隰渡过了黄河,来的安邑做了流亡公子,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