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漂亮吗?”
“没见过,但作为女神,多半应该漂亮。”
纪贯泽抹了一把汗,小声说:“漂亮就好。”
传说女神抵达后,以石子覆盖船只,避免人们看见。现在神社境内的奥宫本殿前方,有块名为船形石的巨岩,看起来十分像一艘船的样子。本殿下方还有个涌水的“龙穴”。
“所以这里被认为是龙脉的尾声。”二哥指着本殿说。
纪贯泽望向位于山顶的本殿金堂,与山门的海拔落差约有160米。一路山道盘旋。纪贯泽现在身体不好,走得气喘吁吁。他对所谓八町七曲,也就是清少纳言笔下“似近而实远”的九十九折道,可谓是感受得淋漓尽致。好在贵船和洛中地区有着明显的温差。纪贯泽在车站啪嗒啪嗒走出的一身汗水,一到这里,就被风吹干了。
盘根错节的树根森林和川流不息的水体使神社仿佛笼罩在另一个世界的迷雾中,纪贯泽觉得就算现在高龗神突然出现也不足为奇。传说与史实没有明确的分界,这是此地最迷人的魅力。
二哥通过学校的教授介绍,认识了神社的神主。他领着纪贯泽到神主的办公室里相谈。纪贯泽来这里半个月,依旧听不懂一个字,只能盯着墙上的照片猛看。
其中一张照片是某个仪式的场景。纪贯泽那时也不懂神道教的祭祀,只觉得照片中被簇拥在中间的白衣美人仙气飘飘,仿佛不似凡人。
神主是个满脸褶子和和气气的老头子,他跟二哥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就叫来了一个会说汉语的工作人员。那人是来兼职的大学生,和二哥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走到纪贯泽面前用不大顺溜的中文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当然又饿又渴。二哥这种粗线条的男人,路上给小弟塞了一个面包一瓶水就不管了。
汉语小哥领着纪贯泽去吃东西。七弯八绕到了工作人员的食堂,他吃到了大虾天妇罗和荞麦面。
“过几天就是‘贵船祭’了。每年6月1日。”
“嚯!国际儿童节。”
汉语小哥不过六一儿童节,霓虹儿童过七节。他告诉纪贯泽,六一当天早上十一点,许多善男信女聚集在本宫前方,由宫司的祝词拉开祭典的序幕。
“想来看吗?”
纪贯泽想起神主老头儿的脸,不是很有兴趣。他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这场祭典既是春日的终点,也是夏日的。”
贵船神社是绘马的发源地,古代霓虹人用白马祈求晴天,用黑马祈求下雨,后来用绘马(画着马图案的木板)代替真马,将愿望写在木板上挂于神社传达给神明。
汉语小哥让纪贯泽也写一块绘马来传达心愿。
纪贯泽心想我都身负白泽了,还要特别求外国神什么呀?
打脸和真香都是此后纪贯泽学会的道理。
贵船祭是神社例祭,也是神社最大的祭典。祭祀表达了对水的感谢之意以及祈愿五谷丰登。仪式内容十分丰富,有出云神乐演出八岐大蛇的神话,还有少女舞以及神轿游行等等。
贵船祭在6月1日上午11点准时开始。贵船祭仪式会在本宫前设置专用坐席,游客可以在旁边围观。11点是斋行,13点是顷斋行;15点是奥宫顷斋行。
当神殿内鼓声号声响起,穿着礼服的祭祀人员开始舞剑、舞扇,给水神龙王进献。
原本兴趣并不大的纪贯泽混在人堆里冷眼看着眼前的仪式。他想起自己大伯和父亲曾经主持过的那些仪式,觉得这边的仪式形式感非常强,也有一定的观赏性。
就在纪贯泽喃喃自语,这仪式蛮有趣的时候,他突然见到了仪式中站出来一个兀自闪光的美人。
仪式的主祭神是掌管降雨、止雨的“高龗神”的贵船神社。该由宫司的祝词拉开祭典的序幕。可是宫司并不是他日前看到的老头儿,反而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大美人。
这不就是神主办公室墙上那张照片里的美人吗?
纪贯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正在诵读祝词的美人。
纪贯泽经历过生死地的折磨,由活死人的状态被强行带回人世。他的世界是冰冷的、晦暗的。美食、音乐、特摄剧,所有他曾经热爱过的东西,突然都变得索然无味。可是就在他看到眼前这位美人的那一刻,他的灵魂仿佛突然被一把利剑强行劈开了灰暗颓败的坚硬外壳,深藏其中的内芯一下子暴露在六月的阳光和微风之中。
他听到了雅乐,也听到了蝉鸣,甚至听到了风在森林中穿梭的声音。不光如此,嗅觉似乎也恢复了。他闻到了苔藓和树木的气味,6月里阳光的味道,还有远处烤鱿鱼的鲜香。
接收到无比多的信息后,他停止了思考,甚至无法呼吸,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回荡:怎么会有这样美到目眩神迷,令他心动过速的美少年?
从头发丝到指甲盖,无一不长在纪贯泽的审美巅峰上。他就像是上苍赐予的礼物,让活死人一般的少年冲出魔障,获得新生。
他是梦,是光,是纪贯泽誓死捍卫的宝藏。
14岁的少年捂住心口,既痛苦又甜蜜地望着远处主持仪式的大美人。他该怎么认识他,他该如何获得他的垂青?纪贯泽第一次恨自己浪费了大把时间,连这个国家最基本的问候语都说不好。
纪贯泽就像个变态痴汉一样跟踪美人,由于他在神社里混了几日,工作人员也没管他,任由他蹲守在神主办公室外面。他喝完瓶子里最后一点水,胡思乱想着,美人一会儿会再穿着祭祀礼服出来吗?还是穿着私服?他穿衬衫吗?还是t恤衫?他会看见我吗?我该怎么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