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已散,李沐云跟在长孙昱的身后,望着长孙情气急败坏的冲出了康泰苑,心下想到:这会儿路少郎只怕又是少不了一顿臭骂了。
李沐云心里正这么想着,却只听得长孙昱低声说道:“少郎啊,这回你就只能是自求多福了。”自言自语完了之后,他才回过头望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李沐云,语气有些复杂,“又让你瞧见了一出闹剧了,怎么样,有何感想?”
李沐云微鄂,而后抬起头白了长孙昱一眼,“原来这些事情在你眼里就仅仅是一出闹剧而已?”一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扔下这句话,李沐云回头看了身边的华侬一眼,把脑袋往外面送了送,示意华侬带路。
华侬有些啜喏地望了长孙昱一眼,然后才绕了身子站到了李沐云的侧边,“天黑雾重,路也滑,二少奶奶小心。”
华侬的话才刚落音,长孙昱便伸手一把拉住了李沐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明个儿我们一早便要去凌云寺,今个儿我去雍景别苑歇着,咱们一路回去。”
李沐云扬眉,望了一眼长孙昱,没有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何不妥。“你这几日不是都睡在雍景别苑么,有什么好跟我说的。”原本想甩开他的手,却接受到来往婆子丫环们怪异的眼神。李沐云挣扎了几下,最后便颓然地收了力道,满脸不乐意的瞪了长孙昱一眼,“一路回去便是了,干嘛扯着我,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虽然说得声音很弱,却字字句句落在长孙昱的耳里。他眉头挑了一下,故意忽略了心里的不爽快,扭过头不再看李沐云,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李沐云动了动手腕,没费多大的力道便把手抽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丫环一个小厮,四个人就这么前前后后的跟着,缓缓地朝雍景别苑出发。
天色暗了,昏黄的阳光挣扎着把最后一丝亮光抛洒在大地上。李沐云刻意跟长孙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抬起头,望着长孙昱挺拔的背影上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脚下的影子也被斜着拖得漫长,回过头,望着康泰苑有些熟悉但却又依然陌生的景色,心底渐渐涌上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己终是要融入这个大家庭的,如同往常的那般事事退缩,万事忍让又有何用呢?
也许,只有像长孙情、王氏那样,有自己愿意为之付出的事情,即使活的不顺意,但至少也是有意义的、人生也是有奔头的吧?
随着长孙昱有些缓慢的步子,李沐云被华侬扶着悠悠的挪着步子。
几个人正要出康泰苑的时候,李沐云突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她猛地停下了步子,扭头往四周瞧了去。
一边的华侬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伸手轻抚上自己的胸口,“二少奶奶,怎么了?”
原本已经转身出了康泰苑的长孙昱听见华侬的声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转身走了过去。他望着李沐云,“怎么了?”
李沐云不搭理他,只是像得了魔怔一般的推开华侬,循着声音往内苑的假山那边走了过去。
自从那日自己穿越而来,李沐云就开始接受神怪之说。那哭声凄凉悠长,中间夹杂着几丝呓语,在着清冷萧瑟的秋夜更显得凄凉恐怖万分。
越往假山那边去,哭声越来越清晰……跟在李沐云身边的华侬也听见了这哭声,在这样的氛围里,她只觉得毛骨悚然。若不是她回头还能看见长孙昱和四儿的身影,她肯定会拉着李沐云拔腿便跑。
微微颤抖的双手轻轻搭在假山上面,李沐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探出脑袋来。
深褐色的布衣,一个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的妇人正呆坐在院墙边上的小山丘上。那妇人微微侧着脸,抬头痴痴的望着西边的太阳,低泣的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李沐云有些失望,但是更多的是不解。她定了定
睛,这才发现那妇人左耳边上戴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心里有些堵,李沐云不敢确定那个想法,一般是家里有人离世才会戴上白花的么?
回头,李沐云看见了长孙昱望着那个妇人的眼里浮动着复杂的情绪。虽不想开口,但是李沐云还是隐忍不住,问道:“那个是……”
长孙昱凝神,低头瞧了李沐云一眼,轻轻抿了抿嘴唇,继而沉下眼眸,“别人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赶紧回雍景别苑准备明个儿路上要用的东西才是正经。”
李沐云听了这套说辞,才又转过头,望着那妇人。她凌乱的发丝被晚风吹的轻扬,低泣的声音渐渐消失,妇人满眼凄然的望着最后一丝光亮没入山那头,泪水滑落,扯得李沐云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李沐云紧蹙着双眉,胸口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勒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心底一个声音催促着她,让她提起脚,想朝那个妇人走去。
一边的长孙昱仿佛看清了李沐云的意图,他脸色一沉,伸手一把把她拽回自己的身边,低喝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李沐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拉扯弄的有些怔忡了,她愕然的望着长孙昱,木讷地伸手朝妇人那边指了指,“她……”
长孙昱眸子更是暗了些,他一把拉起李沐云便往月亮拱门那边走了去。
手腕被拽的生疼也不顾了,李沐云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是到了嘴边上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问什么。被长孙昱这么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康泰苑,李沐云心有不甘的回头瞧了几眼。
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把妇人小心翼翼地从小山丘上扶了下来,那妇人则是一改方才的凄然,脸上居然涌上了温软的笑意,望着男子的眼里也尽是温柔和疼惜。
李沐云有些呆滞的回头,难不成方才自己眼花了?这个妇人怎么跟那日见过的长孙初莲长的那么像呢?
回到雍景别苑,虽然天有些黑了,可是这个时候睡觉却仍嫌早,李沐云有些无趣的坐在前厅。方才在康泰苑瞧见的那个妇人占据着她所有的思想,那妇人约莫三十来岁,消瘦苍白的双颊,加上凌乱的发丝还有不体面的衣着,这一切都向李沐云透露着一个讯息:那个妇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那个长孙初莲。
揉了揉太阳穴,李沐云突然觉得长孙府好像并有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