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段历史,后来的史书一笔带过:永宁二年春三月廿七寅时,哀帝后携帝女宫人千余人自东门出奔,巳时,安氏晋国公领军入京都,京都遂为安氏所有。大燕覆灭。
君羽虽然仍是大燕的皇帝,可后世所承认的大燕历史,于京都城破的那日,便已覆灭。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撩开珠帘,正对着朝霞绯红,似汪了一天的鲜血,那样明艳而怵目惊心地漾在空中,让我心惊胆战。
“火!火!”忽然有人惊叫。
我站起身来,立于车驾位置侧身向后凝望。
笼在霞光中的京城,几处浓烟腾空,火舌吞吐,将曾经繁华如锦的京城笼得似雾中的剪影,怎么也看不真切。
年少时的快乐与梦想,似乎也随了那些烟云,四散飘飞。一种凄入肺腑的悲哀,突然之间席卷过来,沸腾如滚水翻涌,生生要将我烫出眼泪来。
“公主,公主!娘娘在发高烧!”我正出神之际,前方一骑飞奔而来,匆匆说道。
我忙擦了泪,停住车,带了夕姑姑往前方母亲的马车奔去。
母亲果然烧得厉害,躺于貂皮褥子上,唇色已与面容的惨白相近,神智也是迷迷糊糊,只是喃喃念着父亲和君羽的名字。
随行倒也带了个御医,说是母亲身体原弱,此时受了惊吓劳累,以致气血两虚,也只能用些随常药物先治着。惜梦带了两个宫女正忙乱地为母亲敷着湿毛巾,而颜远风站在车厢边缘怔忡望着母亲,眸光更比以往迷蒙。
正自不安时,忽又有人来报,说后方烟尘渐起,恐有追兵。
我大惊,而颜远风已一跃跳下车去,驾马前往查探。
我心中不安,一面坐于母亲身畔握着母亲滚烫的手,一面不时遣人问后方情形。
母亲神智略清时,便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忙道:“没什么,我们已经出了京,正叫人回去查探一下京城情况呢。”
母亲噢了一声,不再言语。
我不敢再在母亲车厢呆着,悄悄叫人备了一匹驯良的小马,在几名护卫簇拥下,与车队逆向而行,往后方驶去。
颜远风已带了三百断后的侍卫在后方排了方阵,静静等待随之而来的激战。
天边那抹黄尘越来越近,渐渐显出数百名骑士来,刀剑锋芒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数面大旗在马上飘忽飞卷,细辨处,有“浏”字,亦有“秦”字,应该是浏王手下的秦姓将领所统帅。
而皇甫君卓的部下,的确有位将军名秦先,据说有万夫不挡之勇,原是宇文昭下令追杀的逆贼之一,曾被百余军士围困住,后来竟被他斩杀殆尽,硬生生杀出条血路冲了出去。
这样以一敌百的勇士,即便只带了几十军士,也足以让人胆寒了,何况看现在的阵仗,所带人马不会比我们的侍卫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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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篇:第十一章 烟火连烧未央阙(五)
我心下暗惊,也不敢靠前,一面派人催车队加快速度,一面就立于原地观察形势。
不过须臾间,秦先的军队已与颜远风所领方阵近在咫尺,彼此对峙,似乎秦先正和颜远风对话,如果话不投机,眼看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我的心快提到嗓子眼,手心捏出了层层的冷汗。正想着要不要退回车队,以免呆会交战时手无缚鸡之力,沦为马蹄下的亡魂,前方整齐的方阵忽如水纹波动,然后让出一条道来,却是颜远风一个心腹侍卫冲了过来。
“公主!”那侍卫在马上向我行着礼,匆匆道:“浏王部下的秦先要见公主一面。颜大人让问下公主自己的意思。”
“见我?”我大是惊讶,转而一想,母后病着,一众人等,就我是皇室嫡出公主,若想开出条件来谈判,只怕也只能找我了。
但皇室中人目前亡命天涯,几如丧家之犬,他又找我谈什么呢?
沉吟片刻,我横了横心,策马冲上前去,远远已看到颜远风温和怜惜的眼神,在我身上滑过,顿时心神一定。有颜叔叔在哦,我又怕什么?便是今天再也回不到母亲身畔去,也有颜叔叔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