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城还是有不少好去处的。
这处元州亭也算是一处好地方,平日里文人墨客倒是没少来。今天,季泽厚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有几位书生聚在一块儿赋诗作画,倒是挺自得其乐的。
郝佳音跟着吴远航,带头往亭子这边走。吴远航在云城也算是出名的公子,这般的诗会也是常去的,而且总是拔得头筹的那个。这会儿身边带着小师妹,吴远航就更加想要显示一下,于是风度翩翩地往前凑。
郝佳音跟在后头,倒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元州城这一片,根本没什么真正文采好的人,这也跟元州城人重商有关,吴远航这人虽说心眼坏了点,但文墨着实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得了师傅与师兄的喜欢。郝佳音倒是不爱往前凑,她是商家女,会那劳什子的东西做什么?指望她在这上头一鸣惊人,只要不嫌她丢人,打油诗倒是会得很。
吴远航倒是兴致勃勃,也忘了要黏着小师妹惹怒季泽厚的打算,见几个酸文人磨磨唧唧,你请我辞好几回后总算定下来以这夏为话题,赋诗作画都可。
这话题,倒是被人写烂的,要想再有新意,一鸣惊人也难。吴远航倒是清楚得很,很是客套地边上听另几位写,临了再配合地叹一句好诗好诗,倒是让几位是书生喜欢得很。郝佳音不屑,这几首诗平淡无奇,根本当不得一声好诗,也就是吴远航这人虚伪得很,夸赞得出。
后头跟来的陆文瑶倒是紧紧随着季泽厚,见到他们在赋诗作画,又看了一眼亭子里的吴远航与郝佳音,陆文瑶眸光微微闪了下一下,然后仰起头对上季泽厚的,“表哥,我们也去好不好,你画画来我赋诗,如何?”
文人墨客最爱那风花雪月的桥段。陆文瑶便是只能听别人嘴里听一句夸赞自己与表哥锦绣无双,她也是极愿意的。
季泽厚本还犹豫的,只因他实在擅人画丹青,于这风光山水倒是不怎么擅长,才想着要不要拒绝,边上的陆文涛连忙劝和,“姐姐好难得想着作诗,表哥你肯定没听过我姐写的诗,那在我们云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话,可不是自夸。陆家茶庄养大的孩子,总归多几分茶神庇佑,写出来的东西也都透着茶香,韵味绵长。
没法子,季泽厚就这样被推到亭中,众人一见这对人金童玉女般好看,自然让出位置,期待着两人惊世绝伦的合作。
郝佳音瞄了一眼脸颊泛红,神情微有些羞涩但却绝对一番世家贵女的镇定自若,心底越发惋惜,这样好的姑娘为何就非要嫁
给季泽厚这样的人呢?至于吃醋,得了吧,有雀儿在边上呼哧呼哧鼻子,她还用得着吃么?再看季泽厚那时不时瞄过来的小眼神,郝佳音忽然坏心又起了,微微走上前,拿出袖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季泽厚的额头,“相公,可要好好画呢。”
边上一圈花好月圆心思的文人这心碎了一地。
怎么的,这两个画画写诗的人不是眷侣么?反倒是这个……无盐女才是这位俊俏郎君的妻子?哎呀,这么一想,倒是想起来了,前个月不是元州城里出过十里红妆嫁丑女的事么?
哎呀哎呀,这么说来,面前这个浅笑盈盈,却实在没什么姿色的女人就是元州城最有钱的郝老爷家的闺女?那这公子……就是元州城的第一美男子季泽厚?
这阵子赌坊以一个月为期,结果叫所有人大失所望的就是两个人竟是什么事也没闹出来,结果让庄家大赚了一把,可把金老板给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他们中私下里也押了注,可不都输了么?这会儿见到两人好好地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只让几个书生心底难过得不行。
季公子,您这眼睛是赏花赏花了么?这位仪态万千的小姐站在边上,你不说体贴温存一番,竟是跟郝家这位无盐女在一起恩恩,真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吴远航在边上抿着嘴笑得不行,瞧瞧,这群蠢人,小师妹的好,果然没人能识得,宝哎。只可惜,落了蠢家。
陆文涛在边上怂恿了表哥上台,自己却是站在台下,冷眼看郝佳音上前去替表哥擦汗,嘴角却挂着冷讽的笑。
见郝佳音施施然下来后,陆文涛不动声色地靠过去,状似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姐姐同表哥站在一块儿,可真是好看。”换得郝佳音不屑地一瞥后,他尤不死心,“哎呀,说起来,表哥在茶园的时候,还特意在十八学士边替姐姐画了一幅画,可真是精妙极了。”说着,陆文涛自顾自笑了起来,然后又摆出一副极虚心的样子问郝佳音,“表嫂,表哥一定替你也画了不少画,不如拿出来给我瞧瞧?”
郝佳音嫌烦,这人嘴上念叨个不停,倒是叫郝佳音难得清静些的心又焦躁起来,也就不给什么好脸色,“我家相公画的是我,这算是闺房之趣,难道陆公子也要掺和进来?”郝佳音见陆文涛这脸色难看不少,这才稍稍放缓了语气,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补了一句,“何况我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怎么值得相公特意为我作画?”
她这算是委曲求全到一定境界了吧?陆文涛要是再不识好歹,她可就绝对不放过他了!陆文涛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站在边上,偶尔看一眼亭中央认真作画的季泽厚,再看一眼挽袖替表哥墨墨的姐姐,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到身边的郝佳音身上。
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就算这相貌是爹娘生的,谁都做不了主,但像郝佳音这般坦荡的人,他从未见过,更不要说在女子身上瞧见。素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乃是女子最重的四德。能够这般无所畏惧,不在意相公,也不在意外人如何,出门不带帷帽,这般洒脱,真是女儿家能有的风采么?陆文涛不确定了,就算陆文瑶是自己的亲姐姐,可对上郝佳音这般坦然的面容,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错了也不一定。
吴远航倒是不担心小师妹会被人欺负,只偶尔看一眼亭里的人,更多的是想着今早收到的信。送信来的人,是专门负责替郑昶之传话的,信上没多写什么,只叮嘱他要照顾好小师妹,其他的只字未提。吴远航想着便觉得冒火,小师妹又不是他要娶的娘子,自己不来元州城,凭什么要自己替他照顾?
他得抓紧着给小师妹添乱才行,当然,添乱可不是欺负,是吧?
季泽厚作画极快,若是美人丹青,怕还要耗上点力气,山水倒是泼墨一般飞快。一旁的陆文瑶接过季泽厚的画笔,略一思索,便在画边提了四句诗,“绿杨荫里夏日长,楼台淡影入池塘。廊下珠帘微风起,半墙蔷薇一院香。”
随着陆文瑶的动作,边上有书生跟着念出了她写的诗。墨渍未干,便听见有人叫好。郝佳音侧耳听了一遍,的确写得蛮有韵味的。
吴远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郝佳音身后,微微挨得有点近,“小师妹,这首诗写得如何?”郝佳音点点头,“尚可,不过画就比不上了。”季泽厚这人太傻,配不上陆文瑶这般聪慧的女子。吴远航挑眉,“那你呢?”郝佳音转过头,头一回格外认真地对上吴远航,这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只是这一刻很容易便说出口。
“他是我自己选的相公,没有任何人逼我,吴公子现在懂了吗?”这世上,郝老爹与郝夫人是绝不会逼自己的,季泽厚这个相公,大约真是自己命中注定要嫁的人,现在这般,的确尚可。
吴远航定定地看着小师妹,冷不丁就看见小师妹微微笑了笑,越过自己迎向后头的季泽厚,“相公辛苦了。”出门在外,既然人家想看,自己便做给这些人看。郝佳音可不去看吴远航那被雷劈过一般的神情,只是温柔地站在季泽厚身边,看着这呆子因为自己一句话便红了耳朵尖,这模样的确可爱。
陆文瑶站在画边,指尖死死扣着掌心却半点也不觉得疼。明明合着他的画作诗的人是自己,可为什么,他画完画便一直盯着郝佳音,连人家夸自己诗写得好他也不说一句?明明,别人嘴里的天生一对是自己与他,不是吗?
郝佳音浅浅一笑,对上陆文瑶愤怒的眼神,抿了抿唇角,“相公,那头景致不错,我们过去瞧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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