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却比下雪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寒冷。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又像划在了人的心里。
黎啸心口也酸胀得难受,毕竟他是看着师父五百年如何过来的。
这样的痛苦对他来说实在太好代入了,他仅仅是跟萧鹤侣分离了那么短暂的时间,就已经痛苦得想要毁天灭地,师父他不仅要忍受分离,还要忍受背刺爱人的痛!
自己和小鹤还有个幕后黑手可以责怪,可师父呢?只能怪自己!
他会自责没有教好徒弟,会自责纵容了爱人,会自责背叛了一直奉行的道,诸多痛苦全都交织在他的身上,难怪他会把自己变成老人,因为那是心死的模样!
也难怪上一世,他陨落的时候居然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那对他来说,或许是种解脱。
黎啸紧紧抱住萧鹤侣,轻抚着他后背,安慰他,也像安慰自己:“总算是知道真相了,比一辈子蒙在鼓里好。我们这次一定会把这个竺明,还有他背后的人挖出来,替师父报仇!”
另一边,溪云自从看到了真相,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似地,沉着脸一直没说话,脸上肌肉微微颤抖,是不可置信,是痛心疾首。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缓缓转过头,是钟山雨。
“师父……”溪云开口,嗓音突然哑得厉害,“我……我不知道……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我记不太清了……”他双手抱住头,“原来是他利用了我!是他!我怎么这么笨!我怎么这么笨!”
他太过自责,太过悲愤,双眼充血一般地红了起来,两滴眼泪从眼睛中滴落,落在了钟山雨伸过来的手臂上。
“阿云,是我不察……”钟山雨跪坐在他身旁,将他拢入怀中,面色悲戚,“若我对你多一点信任,就该知道你不会变成那样。怪我……”
溪云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怎么能怪你?毕竟那些人是我亲手杀的,事实摆在你面前,你又怎么能不信?!那竺明只是放大了我的贪念,我、我并不完全无辜……”他狠狠咬住牙,“若是我的道心足够坚定,当初我就不该偷偷离开你!”
“这五百年来我也曾日夜思考,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知道错了,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怪你把我关起来,我还要庆幸,庆幸你对我心软,让我还有跟你认错的机会。”
“我逃出来,只是想告诉你,我错了,我本来也想找到竺明,杀了他,免得他去祸害其他的人,但是我听到师弟说,知道我们曾经、曾经一起陨落,我很难过,也很开心,因为那一世里,我没有再伤害你,我拼命去保护你了,你也没有怪我,你还肯相信我……师父,我最害怕的就是,我不知不觉伤害你……”
钟山雨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强忍住悲痛:“都过去了,别再想那些。如今我们能知道真相,也算上天待我们不薄。师父……不怪你了。”
溪云方才流了两滴泪,此刻却是再也哭不出来,被自己的愚蠢和不甘没了顶,气得双目赤红,不知该如何发泄,张口咬住了钟山雨肩膀上的衣料,发出呜咽的声音,就像当年那个窝在师父怀中撒娇的小云豹。
钟山雨也没有再说什么,眼下的情况言语是无法安慰的,只能用无声去化解心中汹涌的情绪。
要冷静下来才行,冷静下来才能面对那幕后黑手的处心积虑。
萧鹤侣在黎啸怀里趴了一会儿,心中的酸涩才将将平息下来,就感觉到对方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师父叫我们了,走吧。”
两人走到钟山雨和溪云跟前,看到他俩一个努力保持镇定,一个气得满脸通红,不约而同心口又像是被人掐了一下。
“道长,溪云师兄。”小仙鹤先开口,“我们这次一定会把他们都抓住!”
黎啸也道:“对,这五百多年的帐,我们与他们一并算!”
溪云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什么都没说,目光已经透露出他的坚定。
钟山雨点点头,偏头看他:“接下来去哪里?”
“我再和他见面,是大约两年后,那时我吸食了许多修士的修为,并炼为己用,也该兑现诺言,将修为分给他。”溪云思忖着,“那地方离这里不远,我带你们去。”
四人立刻御剑,飞了约莫一天时间,抵达一座山头。
山上长得都是松柏,寒冬中依旧绿树成林,但大部分绿色都被厚厚积雪笼盖,银装素裹的煞是好看,没有先前那秃树林的萧瑟之感。
“就是这里。”溪云依旧情绪不高,环视周围,“原本这山比现在更高,那会儿此处是个山洞。”
他们没再多话,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轻车熟路,很有默契地盘膝围坐,各司其职。
术法生效后,黎啸再度被拉入当时的情境。
眼前的确是一处山洞,当时的溪云与竺明对坐,掌心相对,正在将真元传与对方。
两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明亮光晕,看得出这真元非常强劲。
过了不久,这光晕徐徐灭掉,溪云面色泛白,像是十分虚弱,他收起功力,缓缓睁开眼睛。
对面的竺明也欣然张开双眼,他看上去气色非常好,并没有刚刚吸纳别人真元的不适感,在黎啸看来,还有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的意思。
“暂时只能分你这些。”溪云声音很低,“我刚到真丹期,再多的话就会跌落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