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这小子知道我平生最看不得茫茫白雪被践踏破坏,故而一直都是虚虚悬浮,未留下半丝印记:“说!你这么玩命让我满天下的泡温泉究竟有什么目的?再不老实交代,本妖怪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夜墨仰首望天状似凝神思量,半晌方定定地看着我,很严肃很认真地说道:“没关系,我只要能看到明天的月亮就行。”
“……”
为了不被活活气死,我懒得再与这毒舌妖孽废话,直接合身飞扑捏死拉倒。
他笑嘻嘻任我掐住脖子,很配合地翻眼吐舌学起了吊死鬼,只是在我掐得正爽的时候,他忽地往前一倾,将脑袋埋入我的颈间使劲嗅了一下,温暖潮湿的鼻息弄得我一阵酥酥麻麻痒痒,忙不迭一跃跳了开去。
“你狗啊你?!”
“唔……”他揉了揉鼻子,像是在回味,然后沉吟着点了点头:“味儿可算是勉强没了。”
“什么……味儿……”我迟疑着拉开领口闻了闻,被浓浓的硫磺味熏得直皱眉。
夜墨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既纯洁又天真,就像是……一只刚刚偷吃了烧鸡的小狐狸:“你身上那股不明来路的味儿终于消失啦!”
我纳闷。
我愕然。
我恍然。
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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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半个月前,也就是夜墨和我遇到杨戬的那一日的后一日……有点乱,反正就是混乱得跟锅粥似的那两日之后的第一个清晨,我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打开房门,便见夜墨正一脸鬼祟地站在那儿:“萧遥早啊,睡得可香可甜可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做甚?”
他涎笑着凑过来:“也没啥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昨天为什么要对着那条小溪发呆呢?”
我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再看看夜墨,竟发现他那两只勾魂摄魄的大眼睛外面貌似隐隐多了两圈黑黢黢的浅晕。这家伙想必早就想问了,只是见我昨日一直郁郁不乐的德性,便生生憋到了现在,说不定还一宿未眠。
我真是越看他这幅小心可怜的模样越觉得可爱,此时不逗更待何时?
幽幽叹口气,我抬眼望着一片很像是麒麟的浮云,做无限惆怅纠结状:“你知道么?就在前夜,我寻寻觅觅近万年,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让我动心的人。”
‘啪嗒’,客栈的围栏被掰下来一块。
“可是,不待我表明心迹,他便已飘然离去,只留下见证了我与他之间脉脉真情的溪水还在流淌依旧。”
‘哗啦’,客栈的围栏整体坍塌。
“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究竟去哪儿了呢?”
这些本尽是为了捉弄夜墨的玩笑之言,却不知为何说着说着我竟当真有些怅然若失起来。天上那朵麒麟形状的白云也仿佛渐渐变成了一个布衣芒杖的清雅男子,倚竹而立,淡淡一笑,暖如春风……
‘轰隆’,这栋两层的楼阁霎那间只余下了一堆灰尘四起的残垣断壁。
我被这突起的变故弄得一个恍惚,下一刻便已被带入了雾蒙蒙的云霄。
夜墨的双臂紧紧箍着我,冠玉般的小脸此时像是刚跟锅底跳完贴面舞一样的黑。
“你发什么疯啊!那里面还住着人呢!”
“谁让他们住在那里了?死了活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些不小心被压死砸死埋死吓死的人类千万要记得,冤有头债有主,找男妖怪别找女妖怪啊……
呜哩嘛哩祈祷完了,我又再接再厉气他:“怎么了?小屁孩玩吃醋啊?”
本妖怪少说也比这小子大个三四五六千岁的,倚老卖老指定不算是占他的便宜。
夜墨那两条箍住我的手臂紧了松松了紧,然后又扭过头去做起了深呼吸,大概是怕继续看着我这张坏笑连连的脸会忍不住一拳砸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极速起伏的宽阔胸膛才慢慢恢复了平稳,再次面向我时,脸上的黑气也几乎全都消失了。
啧啧,谁说我们男妖怪的脾气不好了?绝对是污蔑!是诽谤!
抽抽鼻子皱皱眉头,他那垮下去的小脸上所露出的既懊恼又委屈的表情,看得我差点儿就母性泛滥。
“我原先还以为你身上的那股味儿是杨戬留下来的,没想到居然另有其人。”说着,又忽地扬眉露齿甜甜一笑,其面部表情变换之迅速之彻底实在是堪称一绝:“不过,我才不管他是谁,反正亲亲萧遥永远都是我夜墨的!”
在发出了这个霸道十足的不平等宣言之后,夜墨就又瞬息恢复了飞扬跳脱的张狂模样,当日中午便开始带着我踏遍了天下的温泉。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般千辛万苦的上下扑腾居然是为了我身上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