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地挠了挠精短的头发,厉行单手撑在铁门上,放下身段央求:“小七,把门开开,我有话和你说……”
“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说。”背靠在门上,贺熹狠下心拒绝。
记得那时他们承诺彼此说,像左手相信自己的右手一样信任对方。可现实的残忍告诉她,信任在某些时候就像橡皮擦,会在一次次的误会中损耗变小,直至消失不见。四年相恋,六年分离,整整十年,像一个轮回,无论是爱还是伤害,贺熹觉得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她怕自己再受伤,怕物是人非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她更怕,他为难。
门铃持续不断地响,贺熹的泪开始在眼里酝酿,她仰头将泪意逼回去,无声地说:“阿行,我已经失去了妈妈,我想要一个疼我的婆婆。”
终于,外面安静下来。确定厉行走了,贺熹虚脱般滑坐在地上,心难受得不行。
片刻,寂静的针落有声的房间里忽然有异样的声音传来,贺熹抬头,顺着声源望向客厅的阳台,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本能般地起身冲过去,站在阳台前不知所措。
厉行徒手攀住阳台上的窗户,轻轻敲着十二楼的玻璃。
看着她呆呆的样子,身处险境的厉行竟弯唇笑了。那一刻他的笑容,很久以后贺熹回想起来,觉得是那种傻傻的憨厚。而那笑容背后的温暖,让她冰冷的心在刹那间回暖。
惊吓使得贺熹从悲伤的往事中快速抽离出来,回神时她伸手打开阳台的窗子扯住厉行的衣领,将人拽进房间里,劈头盖脸地骂:“你疯啦,这是几楼知不知道?不要命了吗?要死也别死在我家里!”终于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她火更大了,揪着他的脖领子吼:“你还喝酒?!耍酒疯是不是?”义正言辞的样子俨然忘记几天前自己还醉倒在人家怀里。
有人说军人的军衔和酒量成正比,其实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比如厉行,少年时代他沾酒即醉,加之酒品不好,为免酒后惹事贺熹给下过碰酒就不能亲她的死命令,结果他的酒量就真的没练出来。分开的几年里,厉行也是滴酒不沾的,哪怕连首长都特批他们没有任务的时候可以喝酒。
进了房间,厉行的神经放松下来,抓住她柔软的手握住,他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说:“就喝了一点,没想到酒劲这么大。你别生气,下不为例,好吗?”
想到他居然爬上了十二楼,心有余悸的贺熹在挣脱未果的情况下刻意以一种疏离的语气说:“爱喝就喝,和我没关系。只是拜托你别动不动就爬我家窗户,真有什么事,我……”
尽管醉了,可她不自觉透露出的关心他怎会感知不到?厉行笑了,温柔满足的那种,然后孩子气地说:“没事,这些都是我们平时最基本的训练,在大队的时候,我们天天都不走门进屋的。”
厉行说的是实话,以前训练,他们要在规定时间内徒手爬上十五楼。起初非常困难,可经历过高强度训练没有被淘汰的他,现在爬个楼什么的,最没难度了。记得那个时候,适应了训练的他,进出宿舍楼有门不走专爬窗,扒着阳台三两下就蹿上去从窗户跃进房间了,下楼也是一样,完全把门当摆设。被首长发现后,还在半夜被揪起来受过罚,可离开首长的视线,他和战友们常常故伎重施。
他部队的训练强度贺熹是知道的,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总之,因为那是他服役的部队,即使远隔千里,她也知道。可亲眼看到他如此冒险,贺熹很害怕。哪怕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她依然能够想像他训练的艰苦。而时隔六年,他爬窗的举动令贺熹高筑的心墙忽然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她控制不住地陷入回忆。
军校不同于一般高校,假期很少,那个学期厉行不能回家。架不住他软磨硬泡,贺熹破天荒地向贺珩说了谎,以和同学出去玩为由悄悄跑去了A城。
看到裹着厚厚防寒服的贺熹从车上下来,厉行弯唇,笑意自唇上蔓延至眼里。抱住她的瞬间,感觉她惦起了脚,他正暗自兴奋小丫头懂得配合了,准备亲上去,却被脖子上传来的痛感激得差点跳起来。
他捂着脖子控诉:“居然咬我!我告诉你,这事大了!”
贺熹瞪他一眼,“谁让你动手动脚,这是警告!”
“这就家法侍候了?”拉起她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取暖,厉行逗她:“我告诉你,咬我就是变相亲我,想我了吧,过来,小鸟依人下让你亲个够……”
“你再胡说!”贺熹抽手打他,看着他黑炭似的脸,笑弯了眼睛,“怎么这么黑啊,掉地上都找不着。”之前通信时他说天天在外面训练晒成了包公,她还不信以为他太夸张了,没想到真是黑得不行。
“我也怀疑这么黑的人不是我。”搓着她的手背,他坏坏地说:“不过我属于外焦里嫩型的,等找个没人的地儿让你摸摸,可光滑了。”
贺熹抬脚踢他:“光滑是吧,晒个日光浴还得瑟起来了呢,等我也去晒一个……”
厉行跳着躲开,笑着说:“你不用晒了,你已经很光滑了。”
“还说!”贺熹追过去揪他耳朵:“你个黑猴子,就知道欺负我。”
厉行啧一声,拧眉:“不许乱叫!”心里开始后悔不该告诉她自己的小名,同时也在埋怨老爸老妈干嘛偏把他们玉树临风的儿子叫黑猴子。
“哈,还怕被人听见啊。”贺熹边跑边叫,“黑猴子,黑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