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看着香炉里冉冉升起的烟雾,似乎眼前也变得氤氲,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明白的,我也明白的,也许正因为太明白了,才会害怕。”
楚逴听得直皱眉,表示小丫头的心思太难猜,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小丫头片子,一边又带了一丝老父亲的惆怅,想着师妹也不是那个整天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了,又不禁想起当年这位梅宗主的继任大典的一面之缘,的确是天地间难得的人物,不过,此番应约来廊州,正好要仔细考察一番,以免这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整日替人家卖命,却还是白忙活一场。
此时此刻,正在与慈云大师辩经的梅长苏,突然打了个喷嚏,原在内堂修习心法的小飞流立刻凑了过来,睁着大眼睛望着苏哥哥,那平日凛寒如千年玄冰的小脸,有了片刻融化。
梅长苏轻轻摸了摸飞流的脑袋,低笑道:“苏哥哥没有事,飞流继续去修习心法吧。”
慈云大师摇头道:“阿弥陀佛,修习心法最忌中断,可这位小施主竟然收放自如,实在是——”好像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形容词,便一味感慨了几句。
“飞流心智未开,做任何事,反而比旁人更专心一些,心法上也难得地突飞猛进,即便日后与胜过他许多的高手过招,也能随时全身而退就是了。”梅长苏温和道。
慈云大师笑道:“自秦老道归隐后,老衲便再未出手,只听梅小友所言,倒着实想在小施主心法大成后,与他切磋一二。”
梅长苏也笑了起来:“大师的武功早已臻入幻境,飞流只是个孩子,不过,若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日登顶武林,也未可知。”说到最后,眉眼却带了一丝愁绪。
慈云大师心知此意,点头道:“小施主原先所习心法太过阴毒,幸好没有强行废除,而是想到了这种以纯阳之功压制的法子,只是这些年身体阴亏过度,幼时又被灌过各类毒药,如今百毒不侵,可内腑却也积累了过量毒素,即便洗精锻髓,也难保天年,阿弥陀佛,这东瀛秘忍之术,实在过于残忍了。”
梅长苏眼底沉郁,云蘅也曾同他提起此事,那些东瀛组织劫掠了小孩去,除却对心法武功的非人训练,还有这样的抗毒训练,一点点灌进少量毒药,等逐渐这个孩子适应了各类毒药,便百毒不侵,难怪连蔺晨的迷药也不能起作用。
忽然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以此对二人行礼后道:“师祖,那位蔺施主请这位施主回禅房一趟。”
梅长苏皱眉,蔺晨回来却不先来见过慈云大师,便叫自己过去,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慈云大师倒不在意,摆手道:“既如此,梅小友便回去吧,小施主这边有老衲在。”
飞流听见梅长苏要走,一阵风似的追了出来,梅长苏又花了好一番功夫安抚,飞流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内堂继续修习心法。
“怎么了,这世上还有蔺少阁主处理不了的事?这样火急火燎地叫我回来?”
蔺晨将一堆卷宗甩在了桌子上,完全没有平日的散漫风流,严肃道:“我说长苏,你到底知不知道云蘅那个小丫头这两年在做什么?”
梅长苏皱了皱眉,伸手捡起一份看了起来,一边道:“阿蘅虽然小,但凡事都有分寸,我倒也不甚拘着她,你是查到什么了?”
“她的沧巫阁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梅长苏将卷宗放回原处,叹口气道:“沧巫阁管辖天下暗桩,负责最隐秘的情报与刺杀——自然,如今还是情报更多一点,怎么了?”
蔺晨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道:“前几日,南楚发生了一件奇事,一位尚书夫人突然发了疯,不知怎么闯进了大殿,拿着剑便要弑夫,说眼前的不是尚书本尊,而是妖怪变的。”
“唔,略有耳闻,怎么了?”
“南楚王心中奇怪,便命左右侍卫押着那位尚书夫人,询问她此话怎讲。那位尚书夫人原也是将门世家的烈性女子,又善妒,素来不许丈夫逛花楼,连纳妾也不许,却偶尔得知,这位尚书大人在城西养了个外室。”
“然后,便找人盯准了尚书大人的踪迹,趁尚书大人去看望外室,自己就打上了门去,这位夫人武艺还不错,一言不合就动起了刀剑,结果几经纠缠,一片混乱之下,那位尚书大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梅长苏皱起了眉:“死了?”
蔺晨点点头:“据尚书夫人说,当时死的透透的,连脉搏都没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可怕的事,一时无法接受丈夫如此仓皇地死在自己剑下,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那——那后来,嗯?你不是说她是去大殿上弑夫的吗?怎么又出来了一个?”梅长苏奇怪道。
蔺晨诡秘一笑:“令那位尚书夫人害怕的事才刚刚开始,她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屋子的床上,就在她突然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惶惶不安时,她的丈夫却推门而入,唠唠叨叨地说她不该生了气就不好好吃饭,晕在屋子里,又悉心照顾她,就好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是说,她的丈夫又活了?”饶是梅长苏也无法理解了,总觉得蔺晨在编故事哄他。
“是啊,接下来几天,一切如常,就连最细微之处,也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那位尚书夫人还特意去了之前外室的院子,却发现里边干干净净,周围的小贩都说这处宅子空了好几年,根本没人住过,就连这位夫人自己都开始怀疑,那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