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处男》引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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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节前夕,我和第n个女友分手后,心情颇为抑郁烦躁。本来答应要好好和我过日子的她,不知道哪根筋短路了,突然发出最后通牒,房子车子要一步到位,否则吹灯拔蜡。任我巧言佞色,她死活不依,口口声声唧唧歪歪:“咱妈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妈又说了,再亏不能亏老婆!”“咱妈还说了……”我忍无可忍,咆哮道:“你妈还说什么了?我还既亏身体又亏钱呢!TMD我凭什么呀!”一怒之下揍了她一顿,把她赶跑了。
为了反思一下我这悲剧性的前半生,也为了躲避大鱼大肉对我肠胃的恐怖袭击,我给家人留了张纸条,再关掉手机,独自加入了旅行团,跑到新、马、泰、港、澳晃荡了一圈。正值农历新年,这些“亚中华文化圈”气氛也很热烈,只是作为一个过客,热闹是人家的,当然,我要的正是那种自我流放感。
东南亚的风土人情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暂时治疗了我的抑郁,但我最大的收获,却是在泰国旅游胜地芭提亚岛的酒吧里偶遇到了一个年轻的美国处男。他给我讲了他的故事——确切地说,是开了个头,也就是给这个故事破了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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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看了杂耍、成人歌舞和人妖表演出来,已暮色阑珊。我意犹未尽,独自漂荡在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的大街上。咸湿的热风扑面而来,形形色色摩肩接踵的男女们醉眼朦胧幻象崇崇,几个暧昧的女子和我挤眉弄眼,若即若离,这个欲望之都让我的意志一滴一滴地坍塌。好在意识到本人既非大款,又非公仆,不要说女友提出的“一步到位”,就连一根冰棍都无人买单,而且当时囊中也日渐疲软,也就终于冒充了一次柳下惠。多年前我就发现,钱包疲软会导致一系列的疲软:理想、热情、意志、消费、身体、欲望、欲望容器和欲望引擎,等等。但此刻我觉得,能够打点欲望擦边球、做一回欲望守望者也不致于辜负这个欲望之都的热情,就在海边的一个露天酒吧坐下来自饮自斟。我一边看着那些猩红色的夜景,一边呼吸着潮腥温热的空气,一边倾听着呢喃糜软的音乐,觉得身体正悄悄地被一种来历不明的物质渐渐分解着,侵蚀着,晃晃悠悠。那一刻,我油然自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虚无感来,甚至想到,干脆就变成一只啤酒桶,烂在那里算了。
不经意间,一个身材修长、英气逼人的西方人从远方独步而来。雪白的T…shirt衬着他稚气未褪的面庞,细一看,既像贝克汉姆又像汤姆·克鲁斯,而身材比这两人还棒,堪称标本!我暗自惊叹好一个美少年!这个家伙怎么长得比贝克汉姆还帅——仅次于我!没想到他在我桌前停下,欠身对我笑笑,坐在我的身边。出于礼貌我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用英语和他交流起来。他略带羞涩,但很乐于和我交流。这人叫罗伯特,美国人,25岁,是当年“五月花”船上一位新教徒的第15代孙。可以说除了印第安人,算是最正宗的美国新英格兰人了。他是美国某顶级名校的计算机硕士,软件工程师,当时在日本工作。可来芭提亚干什么?此地男人们心照不宣,我自然也就没有去提那一壶。
刚开始是不着边际的闲谈,他们的文化、影视大片、NBA、中国的飞速发展等等,还谈到他们的风流前总统和牛仔现总统。罗伯特是个无党派人士,他既不喜欢那个“喂不饱的拉练门总统”(Insatiable Zipper…Gate President),也不喜欢现在这个莽撞的“牛仔总统”(Cowboy President)。他喜欢里根,认为他是“完美总统”(Perfect President),这点和我一样。尽管他并不喜欢萨达姆,他还是反对伊拉克战争,出于礼貌,对这点我持保留意见。
和本故事有关的话题是这样引起的。罗伯特问我的家人来了吗,我说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罗伯特很愕然的样子,似乎觉得我很自私;我又说我是“骨灰级王老五”,他更加愕然了。我就给他解释,我是“Single”(单身),而且准备Single到成为骨灰的那一天。他问我为什么,我反问他:“你不觉得人生苦短吗?”他释然而又怀疑地笑了。他问我,中国像我这样的“Single”多吗。我说改革了,开放了,新生事物自然越来越多了。但为了不失面子,我又补充了一句,我说:“呵呵,我虽然是爱无能,但并不是性无能;我虽然Single,但并不禁欲。”罗伯特好奇地问:“那么你有很多女朋友吗?”我不置可否,一脸坏笑。他像发现了别人秘密似的呵呵笑了。我有点警惕他怎么对我的隐私感兴趣,我知道西方人爱谈女人,但陌生人之间还是有分寸的,我就反问他一句:“你呢?”罗伯特满脸羞涩地说,曾经有一个中学同学,现在还很怀念她,但她已经做了别人太太了。我一耸肩一摊手一鬼脸,作遗憾状,又问他们有那个关系吗(Intimate Contact)?他明白了,突然窘迫起来,他看看四周,难为情地摇了摇头。我就友善地取笑他:“处男呀!呵呵!”没想到他居然坦率地认账了:“Yes。 To be honest; I’m—still—a virgin!”(“是的,坦率地说,我——还是——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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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处男》引子(2)
这一句让我把酒都喷到他的脸上。“你——处男?我还处男呢!”我开始取笑他,“那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呀,这是芭提亚,不是梵蒂冈!你就不怕——在这里——嗯哼——失去贞操的干活?”
罗伯特着急地辩解:“我当然是处男!我当然知道泰国的风情,但我是陪我的日本上司来这儿旅游的,你知道,日本人爱来这里玩,他们爱好这个,而且他们还喜欢集体行动。这是他们的文化。”
“那你呢?……”我不依不饶。
“我只是有些好奇,比如——看看人妖表演,走走看看,喝喝酒……这就够了。我不会乱来的。”说完,他反倒将了我一军,“那么李先生,你说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我一愣,赶紧笑说:“我也和你一样,看看而已,重在掺和。”我又用老家方言嘀咕了一句,“撑死眼睛饿死鸟啊!”
“真的吗?”他露出了质疑、稚嫩而迷人的笑容。
我赶紧转移话题:“看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迹,比如,两名处男,不远万里,居然在泰国芭提亚会师了!不可思议!为了这个,我们也得干一杯!”
干杯后,他幽深而湛蓝的眼睛盯着我,幽默地补充了一句:“是的,但后来发现——一个是冒牌货……”
我觉得有点喜欢这个叫罗伯特的家伙了,而且也有点相信他是处男,处男的眼神可是装不出来的。就拿我来说吧……
我问他感觉泰国如何?
他皱皱眉头:“我没有想到亚洲比西方还要开放,我们老家的人每天晚上九点多就睡觉了。”他看着远处那些放浪形骸的男女说,“看看那些人!我对你们东方人——很困惑!”
我有点不爽,就反击说:“还不都跟你们美国人学的!”
罗伯特立即反驳:“不!现在大多数美国人回归传统了,他们非常保守,非常注重婚姻和家庭,特别是在广大的中部地区——那里移民少,更能够代表美国。在美国除了拉斯维加斯,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他还强调他是基督徒。
我戏谑地加了一句:“是吗,难怪你还是个雏呢。”我又问他去过中国吗,他当即流露出想去中国的意愿。
忽然罗伯特小心翼翼地问我,中国也像泰国这样吗?
我严肃地对他说,中国不会让他失望的,遍地童男玉女莺歌燕舞全世界都羡慕我们……我还说,我在那里都混不下去了。
他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慌了,这是最让我尴尬的问题,这年代,作家的名声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胡诌开了,我说我是个德育教授,还杜撰了个词汇“Moral Professor”,但罗伯特不明白德育教授什么的干活。我煞有介事地说,这可是大学问,就是,怎么说呢——就是让别人学乖了,自个儿好在他们背后鼓捣。比如,让别人都老实巴交,自己为非作歹的几率也就大多了——对了,就像你们的牧师一样的干活,以上帝的名义让别人放弃庸俗的生活,自己却在为此奋斗终生。说完,我像公鸡一样咯咯咯地笑起来。
他似懂非懂,纳闷地看着我,我就说,要抓榜样,树典型。比如,我可以把你这个25岁美国处男的故事写成小说,树成楷模,去教育那些浑浑噩噩的年轻人,让他们都变成你这样,我得逞的机会也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