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吾乃东宫胞妹——倾月公主!”
小内侍本见羊脂玉牌正面亮晃晃的雕着一个“九”字便有些惶惶然,现在听她亲口说出,更是惊恐的躬身下拜。文心收好玉牌,对其摆了摆手,道:“我欲见太子殿下,麻烦公公带路。”
眼前内侍沉默不语,似有一阵犹豫,抬眼睨见文心唇畔忽绽的潋滟笑容,一时炫花了双眼,讷讷道:“请……请公主随奴才来。”
文心微敛笑意,跟着内侍穿花走廊,一路前行。所到之处皆是琼阶玉柱、彩阁雕檐。文心暗叹,她这捡来的便宜哥哥过得是真真的舒服啊!
过了几处园门,文心被大大的惊了一番!只见金陛瑶阶之前尽是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繁茂花树,它们似乎毫无顾忌,盘根错节,疯狂滋长,抢占道路庭廊,给人明媚妖艳,错乱诡异之感。
文心斜睨了一眼带路的内侍,见他面色从容,竟是司空见惯。文心暗自揣测,这太子究竟何许人也,这东宫未免……太过迥怪!
终于进了偏殿,内侍匆匆进内殿通报,文心随意找了个座儿,接过宫婢递来的蜜茶便浅酌细品,余光却暗暗扫视着周围。
里外之间差异颇大。玉阶之外花木缭乱艳丽晃眼,门槛内却典雅华贵,暗香盈动。重重绣金帘帐低垂,挡住内里摆件。只可依稀窥见一方玉质长榻。
帐角悬着几盏玉兰花形吊灯,下坠琉璃翡翠玛瑙等质地的彩珠串连。风过纱帘微抚,珠玉叮当摇曳。八角状骰柏楠镶心香几上,一顶瑞兽熏炉中升腾着袅袅薄烟,闻之甘美清雅,恬淡中似有隐隐药香。
文心暗自观察,转眼便瞧见纱帘内有人影闪动。心弦一颤——来了!
遂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战!
不料挽帘而出的竟是赶去通报的内侍!
嘴角的温柔浅笑霎时冻住,文心尴尬的看着躬身而出的内侍,他似是左右为难,低头不敢看向文心,唯唯诺诺道:“殿……殿下此时正忙……不,不方便见公主……”
文心心中突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正忙?这么拙烂的借口也想骗过她?
难得满腔热情来拜见这个传闻中的哥哥,人家却不顾“血浓于水的血亲”,竟摆高姿态,避而不见!——难道皇家的亲情真如此凉薄么?
文心悔恨万千,什么找个依靠,什么搞好关系?一切还是得依靠自己!幸好现在前来的是林文心,如果是真正的陈倾月,恐怕就要掩面而泣,夺路而奔了!
文心心中是波澜汹涌,面上却只得强自镇静,淡然道:“既然太子不便见客,本公主也不欲打扰。麻烦公公带本公主回芙蓉殿!”
内侍领命,前走一步引路。
文心虽兀自烦闷,但好歹有人引自己回去,怎么着也比一个人瞎转悠强!
步出东宫,她深深回望阳光下金碧辉煌的琼阁金殿,心中慨然万千。
一朝一夕争荣宠(一)
东宫不远处的流月湖灵动秀逸,雅美婉约仿若娉婷佳人。微风轻拂,一湖平波起皱,水色粼粼,映着岸边初发的垂柳,别有一种动人的风情。
文心所住芙蓉殿便位于流月湖畔。殿阁端丽秀致,置设奇巧,大部分高架于流月湖之上。凌空高阁,冰绡飘渺,水纱浮动,远远观之宛若湖中一朵盛放芙蓉,亭亭净植,清雅高洁。——芙蓉殿也因之得名。
据传此殿前主人为东宫太子与倾月公主生母、今上曾独宠三年的已故皇贵妃水惜柔。芙蓉殿因她而建,因她而荣,亦因她而寂。自柔妃故去,此处十五年来无人所居。今倾月公主回朝,今上赐住芙蓉殿,所含深意呼之欲出。由此,一众妃嫔此时不约而同相聚芙蓉殿正厅,等待外出朝见皇帝的公主归来。
文心尚未入殿门,便已隐约感觉到芙蓉殿内群芳簇拥、珠翠环绕的氛围。
几名内侍宫婢远远见她翩然归殿,即鱼贯而出,齐齐低首叩拜。
文心瞧着一室珠光宝气,不免蹙眉疑惑。一旁的侍女翠儿瞧见文心似有不悦,恭顺道:“公主,是一些娘娘前来拜见。”
文心不解,皇帝的小老婆找她作甚?她是帝女,而非妃嫔,两者之间并无多少利益冲突。亦或是宫中突然冒出个九公主,深宫寂寥,便前来观奇?
前几天闲来翻了点书,对宫廷后妃制度有了个大致了解。
当今建元帝除了一皇后,另有贵、淑、德、贤、宸五妃,倾月之母即为贵妃。五妃之下以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为九嫔。下面还有婕妤、美人、才人、宝林、秀仪、采女等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加上不计其数的妙龄侍婢,这后宫三千佳丽确非虚夸!
从前听闻唐代诗人王建的诗句曰:“丛丛洗手绕金盆,旋拭红巾入殿门。众里遥抛新橘子,在前收得便承恩”。即皇帝向宫女群中抛掷橘子,抢到的人便可以承欢,也就是说得到陪侍皇帝的赏赐。那余下的众多娇妻美妾就只有独守空闺了。
但当时不知,如今见过建元帝,观其人神识沉敏,容止条畅,不似荒淫好色之人,如此充实后宫却是因何道理?
文心满脸盈笑,与众妃嫔言笑寒暄。来者约二三十人,皆正值芳华,青春貌美。就拿虞修仪来说,一袭桃红粉裳,称的她肌肤若雪,俏丽妩媚。罗带紧收,楚楚纤腰给人不盈一握之感。她的眉目精致妖冶,宽额头,高鼻梁,秋波含笑,媚眼如丝,给人以风流婉转,媚态天成之感。
她在来人中甚为起眼,仪态举止从容优雅,却不多言。只有一双美眸流光拨转,似是好奇的四处打量。文心暗赞,此女子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