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脚步声渐远,梁温不发一言的半躺在窗边的软榻上,觉得闷热,又将窗推开。
悠悠的夜风吹来,将屋子里混杂的热气带走。
越来越乱了,她得为自己想好退路。
幽州军饷被盗案,能查军饷被盗案的官员不多,六部之中与军饷和查案有关的兵部和刑部占大头。
但是事关军饷,这案子兵部便需得避嫌,如今朝堂卖官鬻爵、官官相护之风盛行,若真想查出个一二来,这人选可就少了。
梁温想的入神,没注意到半敞着的房门进来一人。
他将门轻阖上,门框碰撞的声音使梁温回过神来,偏头看向他。
野人不见了。
混账东西
月白的圆领深袍着身,下摆绣着暗纹,盘领松散着,腰间未系銙带。原本糟乱的发也柔顺的垂落,身上的泥垢被洗净,露出原本的样貌来。
他身形挺括,高出梁温一头有余,身上的衣袍不合身,露出一截皓白的腕骨。
眼皮还泛着红,落在冷白的皮肤上,柔和了硬朗俊逸的轮廓,似雪中一点红梅。
他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清水,转身朝着梁温走去,将其中一杯送到她面前。
梁温接过,浅呷了一口:“现在可以说了。”
“幽州地处边界,常年受外敌侵扰,时刻秣马厉兵。那地界特殊,本镇赋税不上缴直接用作军饷。但田地贫瘠,干燥大风的境况,使那地不易粮食耕作,故幽州节度使年年上报求援。”
“圣上忌惮关外已久,一听此事心里自是忧思,特派户部调拨军饷救济,多年来相安无事。直到这两年,朝中调派军饷皆被盗,派送的队伍下落不明。数额太大,加上近两年战事吃紧,圣上恼怒不已,特派刑部追查。”苏瞿白为自己寻了个昏暗的位置,遮掩着身形,将情况缓缓道出。
梁温目光带寒:“你想让我去接近幽州节度使?”
“是。”瓷杯致雅,盛不了多少清水,苏瞿白很快饮尽。
梁温嗤笑一声:“您还真是高看我了,我可没那本事。”
“你有。”苏瞿白说的笃定。
梁温差点就信了:“我哪有?你说来我听听。”
“今日公堂上,你料理了张家,这便是你的投名状。”
苏瞿白不再多言,梁温却细细回想。
张家行事嚣张,能撑到现在只因上任县令的包庇,而今靠山不在,自是墙倒众人推。
柳薇携证人报官,柳惠遗留证词,庄子主管及时检举揭发,轻而易举便得到的账本。
太顺了,顺的有些蹊跷。
当时不觉什么,如今细细推敲,却徒生诸多疑点。
张府的人真的会那么蠢的自报家门,就算张衷栩真的愚蠢,张员外可是精明的很。
梁温偏头看向窗外,窗前种着一棵野桃树,此时冒了嫩芽。
云层遮掩了清辉,偶有料峭的寒风裹挟而入。
梁温习惯性的摩挲着指腹,脑海中又将今日发生之事重新筛了一遍。
终于,她指尖顿住,回过头来:“幽州节度使与皇商孙家有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