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宫后,弹劾陆征的奏折便在御书房的桌案上,高高垒起一摞,远远的看仿若平地中,突然耸起的山丘。
赵兴脸色不善,两根指头儿拨开奏折,低垂着目光斜昵去,不消半刻,侧额处的青筋绷紧——
“来人。”
“陛下——”
“去把这几个老臣,都给朕宣来。”
“是。”
宫人方要退下,赵兴忽然抬手叫停——
“等等,不用去叫了。”他的眼神冰冷,翕动的嘴唇吐出不带丝毫温度的话语“研墨,朕要下旨。”
能如此长篇大论的上奏折,除了那些文臣也没有别人了,御案上的奏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能逃过——
既然他们这么爱国,个个都为江山社稷着想,那就不要纸上谈兵,去战场上发光发热,岂不更好。
文臣上战场打仗,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一时间朝廷上下全乱了套,那些老臣连夜求见,然而向来和善的天家,却冷酷漠然,哪怕他们跪晕过去,也全都不见,这回他是铁了心要发狠。
“陛下——”
“朕说了,谁都不见。”
“是陆侯爷。”
赵兴撩起眼皮,片刻后——“宣。”
空荡荡的大殿,回荡着赵兴的声音——
“陆征啊,难为你了。”
“陛下谬赞,臣惶恐。”陆征敛衽,躬下身子“臣是武将出身,保家卫国是臣的责任。”
他们明明同岁,但陆征看上去却比赵兴显老,鬓角花白的头发,额间饱含沧桑的皱纹,分明没再说话,却好像又说了什么。
陆征摆手,屏退殿内伺候的宫人。
旋即,口吻沉沉——
“陆征,不要跟朕装傻,你知道朕在说什么。”
赵兴挥动衣袖,示意他坐下。
“朕这些日子总想起以前的事,每次想起阿羡的样貌就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这孩子像朕——”
“陛下!”
陆征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赵兴没他这么大反应,更没有理睬他的反应,仍旧自顾自的说:“她的模样像了她娘,性子却随了朕,陆征啊你能与她父女相称,朕很是羡慕啊,你不知道每次看见阿羡,我面上有多高兴,心里就有多愧疚,有时也想不管不顾,哪怕听她叫一声爹爹,也好啊可朕是皇帝,难啊。”
“你说若当年与安宜情投意合的是你,会不会比现在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