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奏之事,自然是围绕户部尚书,皇帝正襟危坐,目光一扫殿前,沉声问道:“司徒爱卿抱病卧床,恐怕是不能胜任户部尚书一职了,众爱卿有何人选?”
裴尘东脚步一移,就要跨出去,刘衍忙抢在他面前疾步走出队列,躬身行礼道:“启禀父皇,儿臣觉得户部侍郎刘正声,心思缜密,为人本分,从未做过一件错事,户部尚书之位,他当之无愧。”
此言一出,朝堂四惊,不少大臣面面相觑,对他举荐的人十分吃惊,毕竟刘正声之前是公开支持庆王的少数大臣之一,难道刘衍心中就没有芥蒂吗?
就连皇帝也有些诧异地挪动着坐姿,探出半个身子问道:“你再说一遍?谁?”
“户部侍郎刘正声。”刘衍字字铿锵掷地,有力又清晰。
“敢问太子殿下,为何推举此人?”有大臣忍不住跳出来问道,不光是他,其实在场许多大臣都深感意外,也很想要知道为什么。
刘衍回看着他,故作不解道:“你居然问我为何?我推举刘正声还需要理由吗?他的所为难道你们不是有目共睹吗?刑部尚书的位置他不来做,还有谁能做?”
说着又转向皇帝,正色道:“父皇,儿臣查过,那刘正声治理户部特别有一套,之前就立下累累功劳,只是他为人低调,没有宣扬出来罢了。”
与其说是他低调,倒不如说是司徒珏抢了他的功劳,刘衍没有直说出来,大家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众卿觉得子顺举荐的这个刘正声如何啊?”皇帝虽没有表明态度,但他脸上的神色和说话间甚是欣慰的语气,已经间接说明了,他对刘衍推举的人很满意。
殿前议论声一片,忽然有人出队列,躬身行礼道:“臣觉得,太子殿下所言甚是。高位向来都是贤者居之,既然刘大人对户部如此了解,不妨一试。”
刘衍微微侧目看去,见是协办大学士宗挚。忙将他记在心中,因楚沉夏在今日上朝时曾提醒他,那些先跳出来支持殿下的,极有可能是将来愿意站在殿下这一边的。
随即,刑部尚书陈阙、禁军统领王秦和裴叔东都一一跳出来附和刘衍。紧接着那些之前曾为庆王谋事的大臣也纷纷跟着跳出来。
皇帝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将户部尚书一位定了下来,下朝后又将刘衍留了下来。
屏退旁人后,皇帝由刘衍扶着进了梅林,金梅花季长,有许多枝至今还在开花,皇帝饶有意思地走了一圈,才进入正道。
“子顺,父皇老了。”皇帝悠悠叹了口气,见刘衍要开口。便抬手制止他,继续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朕老了是事实,许多老毛病啊,现在都作了,都是朕年轻时造的孽啊。朕仔细地想了想你当初提出的停战策略,也不是没有道理,百姓过得太苦了,这都是朕的错啊。”
刘衍忙摇头道:“不,这不是父皇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是战争使然,百姓才会漂泊伶仃。儿臣知道父皇想要一统天下,万民归一。只是天下残破已久,怕是难以用战争来完成父皇的大业了。”
“诶……”皇帝轻叹了一声,自嘲道,“朕上了年纪,常常叹气,早些年。朕东征西战的,视人命为草芥,现在老了,格外惜命,这才想起百姓的苦痛来,朕这些年,真的亏欠了万千子民啊。”
“纵观九州,三十六郡,一百零二县,唯我南宋多数百姓衣食无忧,不用受那颠沛流离之苦。这些都是父皇贤明,造福了泱泱百姓。”刘衍正色道。
皇帝一听便笑开了,但还是故作不满,责备道:“好了,这又不是上朝,你说的这么严肃做什么?朕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听听你对这天下的看法。”
皇帝见他噤声不语,又忍不住道:“你看你,让你好好说话了,你又不说,朕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儿臣想去看看母妃。”刘衍忽然岔开话题,皇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也罢,去看看你母妃,今日就陪朕和你母妃一块用膳吧,朕都不记得,我们三人一起用膳是在什么时候了。”
刘衍笑着回忆道:“是我离开金城的前几日,母妃觉得我小小年纪就要去军营生活,心情十分低落,父皇那时便来找母妃,安抚母妃,还与我们一同用了晚膳。”
“哦?有这回事?朕怎么不记得了?”皇帝听见觉得十分新鲜,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儿臣记得很清楚,那一天,父皇特意命御膳房做了儿臣最喜欢吃的樱桃肉。”刘衍说到这里,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甚至喜道,“自从那日吃过御膳房的樱桃肉,儿臣就一直念念不忘,后来却也没机会吃着了,到现在还惦记小时候的味道呢。”
皇帝听闻,开怀大笑,连连道:“好,好,好,今日朕就让御膳房再为你做这道菜。”
高娴妃那时已准备用午膳了,见他父子二人有说有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大吃一惊,有些怔忡地迎上去行礼,却被皇帝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