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刨根究底,这话绕不过去了,总得给?个理由。晏少昰只得含糊应了声。
长公主问:“哪一个?指给?我看。”
她本以为是那个相貌端正的小少年,那少年十四五岁大,瞧着倒有两分书卷气。身为皇子,想提携个后生作门客,倒也算是个由头。
可她很快察觉,皇侄望着的不是那少年的方向。
长公主一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见一群嘈闹的仆妇。仆妇堆里,坐着的是三十多?岁的华琼,还有刚才抬车的胖丫头,再就是骑着马撞她车的那小妮子。
——莫非不是朋友,而是心仪的小情儿?
长公主头一个叉掉了唐荼荼。
无他,实在是唐荼荼狼狈得过分。长公主心说,什么胖不胖的都是小事,那胖丫头前头徒手抓鞭,后头蹚泥抬车,从头到脚没个女孩儿样。
倒是那小妮子——
刚才过来给她赔不是的时候,长公主瞧了一眼,那小丫头倒有几?分姿色,哭得梨花带雨,有那么点楚楚可怜招人疼的味儿。
可那妮子才多?大,个儿那么矮,又瘦又小,有十岁了么?
“哼!你倒是口重。”长公主鄙夷地瞧了他一眼。
晏少昰:“……”
两人望着的不是一个人,脑回路却诡异地合了拍,牛头对上?了马嘴。
长公主深居简出,地位超绝,早没有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顾忌,虽对这“恋慕幼|女”的事儿膈应至极,可她身为皇姑,也不好越俎代庖教他道理,只冷声道。
“既然是你看上?的人,且饶她们一马,这事儿就此了了。这两日我出城的事,不要与你父皇提。”
晏少昰不欲再争辩,将错就错认了下来:“多?谢皇姑。”
乡道那头仍闹哄哄的,长公主不再留,让车夫过去打了声招呼,上?车走了。
马车糊满了泥的左车轮,在道上?碾出长长的一条泥辙印来。
晏少昰目送她的马车远去,眉头深深拧起,头回知道“无妄之灾”这四个字如何写。
——皇姑怎么会以为他看上?了唐二?呢?
——不过是两分惜才之心罢了。
他没打马离开,往唐家那边望了一眼,有心看看唐荼荼这回力竭是什么样子。
她周围围着的仆役多,都忙着,端茶递水拿干粮的,下地刨萝卜现削皮的,上?山找村医的……也没人注意到他。
唐荼荼正饿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乡下人夏天从来不囤菜,天儿热,菜放不住,一热就要坏,都是吃什么现摘什么。这会儿,好几个仆妇都钻进了菜田,忙着给?唐荼荼摘菜。
只有干粮是现成?的,馒头烧饼窝窝头,面和得硬,揉出来的馒头更瓷实,敲一下都嘎嘣响,几?乎能当石头使。
唐荼荼吃了两个,噎得发慌,还是她自己背来的那三包零嘴最实在,没半刻钟,两大包零嘴就进了肚子了。
可零嘴完全顶不了饿,唐荼荼依旧饿得抓心挠肺的。
她头回犯了点娇气,挑了挑嘴:“娘,我想吃面……”
周围的仆妇没一个是唐府跟来的,都是华府的,从没见识过她这暴饮暴食的毛病,都呆呆杵在原地,华琼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做面!”
华琼抓着荼荼的手,揉搓她冰冷的掌心,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大夏天的,荼荼冷汗却一层层地冒,她手抖得连块干粮都拿不住。
明明也没见她怎么用力,只是轻轻拿住了馒头,就这么轻轻一拿,那个瓷实的馒头竟在她手里碎成了一团粉渣。
拿点心,点心碎在手里;她轻轻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杯子也被捏出了裂痕。好像不管什么东西在她手下,全成了纸糊的。
华琼看得心惊肉跳,脑子里一团乱麻。周围人多?眼耳杂,华琼什么都不敢问,把惊惶都藏回肚子里。
唐荼荼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下,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了,有点开大招暴走后失控的意思。
她面儿上惨白虚弱,一
副快要不行了的样子,可只有唐荼荼自己才知道,她脑子里异常清明,力竭之后这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她也不是头一回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