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莹高跟鞋敲打楼梯的声音由远及近,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不想制造如此具有冲击感的画面。
于是她飞快地跑向走廊的另一个方向,从另一侧的楼梯绕到一楼大门,冲出了宿舍楼,一口气跑了几百米,无力地靠在一棵梧桐树下喘息。
她问自己:为什么要逃?心虚什么?是那辆红色宝马太刺眼,还是对自己缺少信心?她不知道。
从那时起,她再也没去过何景轩的宿舍,也没有追问他和单莹的关系。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经常失眠。
她不甘心自己与何景轩的爱情已经走到心头,又不忍心看到他眼里因她而生的哀伤。
一天,何景轩告诉她,一个朋友介绍的工作很有发展前景,他也比较感兴趣,问她的意见。从何景轩闪烁的眼神里,她确定他说的朋友就是单莹。
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于是掩住内心的悲凉,对他说:“机会不是时刻都有的,出现了,就不要轻易让它跑掉,去吧。”
何景轩把她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她如丝般润滑的长发,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很难开口,只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微心……”
沈微心漠然推开他,“你爱上别人了,我不想纠缠,可你应该明确地告诉我。”
何景轩一怔,“我没有。”然后抓住她的双手,声音微微发颤,“微心,我不想伤害你。”
“你已经伤害我了,你和她一直有来往,想过我的感受吗?” 沈微心面色苍白,眼睛里蒙着一层烟雾。
他能说什么呢?说我根本不爱她,我爱的是你;说为了光明的前途,不得不放弃最爱的人。这样的话,他如何说得出口?他无法安慰女友,也无法给她承诺。他有的,只是无可奈何。
何景轩的沉默让沈微心再也无法忍耐,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那段时间,沈微心痛苦极了。她想了好多,也深刻地检讨了自己。可能是自己太任性,只要有人与她竞争,她便把他赶走,赶到了其他女人的怀抱。
有时又觉得爱情就是要你情我愿,既然他的心已经不完整了,那么绞尽脑汁地把他抢回来,即使可以拼凑在一起,而曾经的裂痕却无法抹平,这样掺了杂质的感情,她不想要。
她对爱情的态度,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怨他,怨他不甘平庸,怨他贪图虚荣,怨他不够爱她,怨他被别的女人爱上……可是,难道他为了爱她,就只能选择平庸吗?他除了爱她,还要爱自己,这又何错之有呢?
既然他遇到了发展事业的机会,她又有什么权利去剥夺呢?就算她自私地把他留在她身边,可是他已经不会快乐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如,放他走。
既然他决心要走,既然她无法挽留,那就走吧,如最初那般,像风一样自由。
一天,沈微心给何景轩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你不欠我的,你有你的理想,这些她都能给你,而我不能。不过我相信,我的人生也会有惊喜,也会有自己的碧海蓝天。”
何景轩的心一阵剧痛,她知道他不忍心说出“分手”两个字,于是她说了。他觉得自己卑鄙极了,她现在又反过来宽慰自己,说她也会有自己的碧海蓝天,这让他更加难受。这正是他深爱的沈微心,一个柔弱而骄傲的女人,此生无人替代。
不过,人生就是如此,有时明知是错的,还要去做,原因是另一条路可能也是错的。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对与错,无论你怎么选,始终逃不开无法两全的遗憾。
他心里有多挣扎和矛盾,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单莹把他以男友的身份介绍给她的家人时,他几乎想当场反悔,跑到沈微心的身边,抱紧她,再也不放手。
可是如果单莹不这样介绍自己,他又为何会来到这里呢?他最终还是坐了下来,接受了那份对他来说可以一显身手的工作安排。
七月末的一个傍晚,天色有些阴沉,何景轩来了。看上去有些憔悴,看着沈微心同样憔悴的面容,一脸疼惜,“昨晚又没睡好吗?”
沈微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说没事。何景轩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别处,“我办理了辞职手续。”
“嗯。”沈微心脸上继续挂着笑容,但那笑容已然僵硬,像小时候窗上的冰花。
何景轩慢慢拿出一串钥匙,放在茶几上,尽管动作已经够轻,但还是发出了“哗啦”一下刺耳的响声。
“微心,我要去外地了,以后不过来看你了,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沈微心下意识地想问他要去哪里,可是忍住了,从今以后,他去哪又与她何干?强忍泪水,说:“我会的。”
何景轩再也无法自恃,一把抱住她,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还是那样温存与美好,然而,却是最后一次了。他们都哭了,已经分不清是谁的眼泪,浸湿了谁的脸……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们放开了彼此。何景轩替沈微心擦干眼泪,红肿着眼睛,哑声对她说:“我走了。”
沈微心转过身背对他,“从今天起,你我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说完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但她忍住哭声,任由泪水恣意流淌。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她的心同时也跟着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