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简短地回答后,军八郎便领着百介进了屋。
土间中央铺有凉席,上头覆盖着一张草席,从其中露出的一双脚看来,的确是具尸体,没错。军八郎吩咐左右两旁的小厮让出一个位子,接着便把站在门外的百介叫了进来。
“抱歉难看了点,他的死相并不自然。”
听来像是死于他杀。
“在下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无法判断这位同侪死因为何,也不知该如何结案。组内所有同心均为此深感困惑,完全判断不出他是死于他杀,抑或是意外。因此,才想到若是周游诸藩、搜集巷谈风说的你,或许见多识广,可以为在下指点迷津。”
“不过,大哥,就连精通医术的大哥也无法判断,小弟怎么可能看出什么端倪?”
这可不一定,军八郎说道。
对百介而言,这哪有什么不一定?大哥这种态度不过是对自己期望过高。原因是对和自己过着截然不同生活的弟弟多少抱有一点憧憬,才会如此抬举百介罢了。不过,百介觉得他这期望也并非完全不合理,便先询问尸体的死因究竟有何不自然之处。
“死因……其实一目了然。”
“那么,究竟是……”
“你就亲眼瞧瞧吧。”军八郎说完,便掀开了草席。
躺在草席下面的是一名正装的武士。尸体身上和服短外褂、裙裤、护腕、绑腿一应俱全,或许略有松脱,但衣着依旧算是整齐,甚至没有半点脏污。尸身上也不见半道刀伤血痕。
不过——
“这……怎么可能?”百介看得瞠目结舌。
只见那尸体嘴巴大张,两眼圆睁,表情一脸惊愕,或者该说是惊恐。更古怪的是他的额头。那额头上嵌着一块石子。那石子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怎么看都不过是块随处可见的小石子。怪的是它竟然嵌在死者的额头上。
“此乃在下的同侪滨田毅十郎先生。尸体是在通往入山岭的小津川岸边发现的。尸体上面……”军八郎停顿了半晌,接着继续说,“没有其他外伤,因此应是这块小石子致死无误。不过,百介,这……到底是如何……嵌进去的?”
“不可能是……撞上的吧?”
这的确离奇。额头使劲撞上石子的确会受伤,倘若正好命中要害,的确也可能致命。但冲撞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石子嵌进额头里吧。若是大石还能理解,但这却是块小石子,或许能伤人,但绝不可能嵌进额头里。若是豆腐或米糠就没话说,但朝如蒟蒻般富有弹性的人体扔上一颗圆石,要嵌进去岂不是难若登天?
“在下也曾想过凶手是否用了类似投石机的东西。不过即使用了那类凶器,应该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军八郎如此说道。
不愧是个对最新学问极有见地的博学之士,一切都讲究逻辑分析。投石机会将石弹朝上方射出,画出抛物线后飞往目标。虽然远比徒手投掷更具杀伤力,但要命中移动中的物体必定难上加难。即使碰巧命中,理应也不至于造成这种情况。倘若石子砸中脑袋,伤口理应在脑门上。这么看来,这名武士当时应该是配合飞石落下的角度抬头仰望,才让石子砸中额头。但通常若觉得情况不妙,理应会闪躲才是。即使没闪躲——
石子应该也不至于会嵌进去,百介说道。
不可能吧。这石子实在太小了,要以类似投石机的装置命中目标,照理弹丸需要相当的重量,而这块石子未免过于轻盈。
绝无可能,军八郎说道。
“那么,还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凶手曾使用火药。”
百介这么一说,军八郎也双手抱胸地回答:“在下亦有同感。昔日曾看过火药炸石,亲眼目睹硬石应声猛烈四散。旁若有人,或许真会丧命于此。但在尸体附近并未发现任何使用过火药的痕迹,也不见四散的碎石。再者……”军八郎手指尸体的额头,“这并非一块碎石。瞧它形状浑圆,虽然似乎有少许灼烧的痕迹,但绝非炸裂大石产生的碎片。”
百介也认为这说法极有道理,尸体额头上的小石子的确颇为光滑。那么——
“撇开嵌在尸体额头上的是块石子不谈,这种死法最合理的解释或许是从近距离以飞箭狙击。”
“有理。嗯,这块石子若曾为箭簇,那么看来的确像是死于弓箭狙击。倘使当时突然有个持弓的盗贼从死者面前跃出,趁其措手不及,朝其眉间放箭……的确可能造成此种情况。”军八郎俯视着尸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