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像树似的东西都聚到了一起,就在下一个转弯的地方,在黑暗中,它们像是活了一样……动着,弯着,扭着,要挡住我们的路。闪电又亮起来了,我能清楚地看见它们,还有别的东西。
路上有一个黑色的东西,不是树。是一个又大又黑的东西,就那么蹲坐在那儿,等待着,绳子似的胳膊蠕动着,伸展着。
〃绍格斯!〃凯普大叫一声。但我几乎没听见,因为雷声很大,这时,马惊叫了一声,我感觉到马车被猛地拉到了一边,马扬起了前腿,我们就要撞上那个黑色的东西了。我能闻见一股难闻的气味,凯普用枪对准它,〃乓〃地开了一枪,枪声几乎和雷声一样响,几乎和我们发出的声音一样响,因为我们撞上了那个黑色的东西。
接着,所有的事都同时发生了。打雷了,马摔倒了,枪响了,马车翻倒的时候我们撞到了那个东西上。凯普肯定把缰绳缠到胳膊上了,因为当马摔倒,马车翻了的时候,他的头先磕到了车前面的挡泥板上,然后就扎进了那一团扭动着的东西里,那是马……那个黑色的东西抓住了它。我觉得自己掉进了黑暗里,然后落在了泥里和碎石路上。
我听见了雷声和尖叫声,还有另外一种声音,这种声音我只是以前在树林里听到过一次……一种低沉的、像是说话似的声音。
这就是为什么我从不回头看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我都没去想我落在地上的时候有没有受伤的原因……我只顾站起来,沿着大路跑下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沿着大路,在暴雨里,在黑暗中跑着,那些树蠕动着,扭着身体,摇着它们的脑袋,用它们的树枝指着我,大笑着。
我听见了高过雷声的马的嘶鸣,还有凯普的尖叫,但我还是没回头去看。闪电不停地眨着眼睛,我跑进了树林里,因为路上都是泥,拖着我要摔倒,还吸着我的腿。过了一会儿,我也开始尖叫了,但是在雷声中我几乎听不见我自己的叫声。除了雷声,我还听见了鼓声。
我猛地冲出了树林,上了山。我往上跑,鼓声更大了,很快我就能正常地看东西了,不用等到打闪的时候了。因为山上有火堆,隆隆的鼓声就是从那儿传过来的。
我在声音中迷失了;风在〃嘘嘘〃的尖叫,树在大笑,鼓在〃隆隆〃地响。但我及时地停了下来。当我清楚地看见火堆时,我停了下来;红色和绿色的火在雨里燃烧着。
我看见,山顶上有一块平整的地方,中央有一块白色的大石头。那些红色和绿色的火就在它的周围和后面,所以,在火光的映衬下,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
有人围在祭坛周围,那些人都留着长长的灰白胡子,脸上都是皱纹,那些人把气味很难闻的东西扔进了火堆里,这样火苗就成了红色和绿色的了。他们的手里还拿着刀,我能听见他们在嚎叫。在后面,还有好多蹲在地上的人,在敲着鼓。
第7节:我希望我不这么害怕
很快,有别的东西上山来了……两个人,赶着牛。我敢说,他们赶的是我们的牛,把它们赶到了祭坛边,然后那些拿着刀的人把它们的脖子割断了,做为献祭的牺牲。
这些都是我借着闪电和火光看见的,我蹲得很低,这样我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但是很快我就不再能够看得很清楚了,因为他们把一些东西扔进的火堆。火堆冒起了浓浓的黑烟。当这些烟冒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开始唱歌,并且大声地祷告。
我听不清词句,但那种声音就像我以前在树林里听到的一样。我无法看得很清楚,但我知道该发生什么事了。那两个把牛赶上来的人从另一侧走下山去,等他们再上来的时候,他们有带来了新的祭品。烟使我无法看清楚,但这些是两条腿的祭品,不是四条腿的。我应该是看见了的,但当他们把他们拖上白色的祭坛,动了刀子,火和烟突然冒了起来,鼓也响了起来,他们都唱着,大声呼唤着等候在山的另一侧的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捂住了脸。
大地开始震颤。天下着暴雨,有雷声,有闪电,有火,有烟,还有歌声,我被吓得快要疯了,但是我敢对一件事发誓……大地开始震颤了。它摇着,抖着,他们呼唤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那个东西出现了。
它从山坡爬上来,向祭坛和牺牲爬过去,它是我梦见的那个黑色的东西……那个在树林里出现的黑色的、有好多绳子的、粘乎乎的、像树似的东西。它爬上来,靠它的蹄子和嘴还有像蛇似的的胳膊在地上流动着。那些人弯下了腰,都往后站,它到了祭坛边,祭坛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尖叫。
那个黑色的东西俯身到祭坛上,当它弯下腰来的时候,我听见了盖过尖叫声的嗡嗡声。我只看了一分钟,但当我看那个黑色的东西的时候,它开始鼓胀起来而且变大了。
我看够了。我不再在意了。我得跑了。我站起来,我跑啊,跑啊,跑啊,扯着嗓子叫着,不管有谁能听见。
我不停地跑,我永远不停地叫,在树林和暴风雨里,离开那个山丘和那个祭坛,后来,我突然知道我在哪儿了,我回到了这儿,这个农舍。
是的,这就是我干的事……跑了一圈,又回来了。但是我不能再接着走了,我受不了黑夜和暴雨。所以我跑进这里来了。起先我锁上门以后我就躺在地上了,又跑又叫的,我累得不行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我站了起来,找了一些钉子和一个锤子,还有佛瑞德姑父的一些还没劈成柴火的木板。
我先把门钉上了,然后用木板把所有的窗户都挡住了。每一扇窗户。估计我干了好几个小时,累得我够呛。当一切都做完的时候,暴雨停了,安静了。安静得能让我躺在床上睡觉了。
两个小时前我醒了。已经是白天了。我能从缝隙中看到外面的阳光。从太阳的方向上,我知道已经是下午了。我该是睡了整整一上午,什么也没出现。
我想也许我可以让自己出去,步行进城,就像我昨天计划的那样。
但是我想错了。
还没等我起钉子,我听见他的声音了。那是奥斯伯尼堂哥,肯定是。我是说,就是那个说他是奥斯伯尼堂哥的人。
他跑到院子里,叫着〃威利!〃但我没答应。他试着开门,开窗户。我能听见他砸着,骂着。那不好。
但他又开始咕哝了,那更不好了。因为那说明他不是一个人在外面。
我从缝隙中往外看,但他已经绕到房子后面去了,所以我没看见他,或是谁和他在一起。
想来那还不错,因为如果我对了,我才不想去看。听见就够不好的了。
听见那低沉的嘀咕声,然后他说话,然后又是那低沉的嘀咕声。
闻着那难闻的气味,像树林里和井边的那些绿色黏液的气味。
井……他们去后面的井了。我听见奥斯伯尼堂哥在说着什么,〃等到晚上。如果你找到那个门,咱们可以用那口井。找门去。〃
我现在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那井肯定是一个通到地底下的一个入口……那些德鲁伊特教僧侣就住在那儿。还有那个黑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