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甲士下来查验腰牌,为首的军将笑着攀谈道?:“我?们?方才还在闲聊打赌,猜赵司使什么时候能出来。”
他看向稻琼身边跟着的一?列假官差,“都亥时了还出去,几?位今晚不值夜?”
少将军先前交代过?,纪牧等人此时答的从容。
“今晚本就轮不到我?兄弟几?个当?值,只?不过?上头大人有交代,我?们?几?个便忙过?了正常下衙的时间。
正巧赵司使办完差事,我?们?就和他结伴一?起出来了。”
军将查验过?腰牌,看了看几?人的脸记住,正欲叫甲士让路,一?名女官此时撑着伞冒雨从姚北门外的夜色里急匆匆赶来了。
这女官穿的刑部官袍,一?瞧见外头一?名着银盔的甲士就停住了脚步,两?人冷嘲热讽似发生了什么口角争执。
稻琼微微垂首,给纪牧使了个低调的眼色。
那军将瞧着门洞那边无奈摇头,好心提醒道?:“萧经承和孟校尉互不对付,你们?靠边走吧。”
萧蕴心情十分糟糕。
年初的时候妹妹险些被孟家子欺负,是那稻家刚回京的少将军给解的围,她听说后便对东阳孟家有了很深的抵触。
前不久妹妹跟她羞怯坦白了与平海将军的情谊,萧蕴更是对孟家厌恶至极,恨不能揪着孟衡打一?顿。
若非这浪荡子,自家单纯的妹妹怎会简简单单一?次英雄救美就被人轻易哄骗了去,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先前得知?东阳公为门徒谋东城都尉失败,萧蕴心里还大呼解气,却没想到孟家没谋到这个位置,退而求其次把孟衡又送进了巡城司。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但孟衡这些日子轮值到姚北门来,萧蕴每每见到他都压不住心头的火气。
身上还有函文要归档,萧蕴刺了这浪荡子几?句便目不斜视过?门,孟衡心里吃瘪难受的厉害。
他孟衡是东阳公独子,涉川长公主嫡亲的曾孙,如今沦落到守门也太落魄了!
虽说这也是巡城司日常职责的一?环,但他从没领过?旁的任务,这些日子光轮换到皇城各司衙外的几?个门楼处看守了。
明明父亲带他去拜见大监司的时候,那位大人态度和蔼可亲,还唤他贤侄来着,现在却对他不管不问,由着底下的人埋没人才。
也难怪定衍萧家的大小姐敢瞧不起他,人家萧蕴是刑部官吏,每天干的都是有意义说出去也有面?子的正事。
而他孟公子呢?
今天守这个门明天去看那个门,一?次抖威风拿人的经历都没有,反倒是当?初上元节斗殴被关进司衙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好不光彩!
孟衡心里发堵,因为萧蕴嫉恨上刑部官,但又没胆子去为难往返姚北门手上有正经公干的官差。
此时瞧见这列着刑部官袍的官员和卒吏低头经过?,他刚刚听见了同僚和这几?人的谈话,晓得是几?个夜以继日理事误了下衙时间的基层官吏。
孟衡心底那点恶性便冒了头,一?脚将路边的石头堆朝几?人踢飞了过?去。
有一?名被石头砸到大腿的大妖暗道?不妙,忙躬身按住了腿,掌心下,一?只?扒他腿上幻作蜥蜴的大妖刚巧被砸中脊柱,张口死死咬住兄长的裤腿才没掉出来,却已是受了重伤。
大妖妖魄外显的灵兽形态最是脆弱,虎豹猫犬之?类灵活的兽还好一?点,若是像蛛师陈竺这样的,一?辈子都不敢将妖魄幻化出来。
陈竺若不收敛妖息,本体便是一?名双目漆黑如墨、体表覆盖浅浅一?层毒蛛绒毛的可怕大妖。
但他若幻化出妖魄外形,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毒蛛,普通人随便一?脚就踩死了。
孟衡被那小吏凶狠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色厉内荏骂道?:“看什么!碰一?下腿就断了?”
纪牧抬手按住了那名大妖的肩膀,低声下气赔礼道?:“大人见谅,我?这兄弟先前腿受了伤,许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稻琼暗叫不好,她知?道?这群纨绔子弟的德性,最是欺软怕硬。
果然,孟衡心底的胆怯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冷笑一?声傲慢道?:“刑部关押了一?批妖犯,后天释放之?前不容有失,你们?把腰牌都呈上来,我?要再验一?遍。”
萧蕴本已经过?了姚北门,此时见孟衡为难同僚,眉头一?皱又回返了来。
少将军数着身后靠近的脚步心中一?沉,果然三息之?后,穿过?门墙下的阴影,萧蕴站在光影交界处,油纸伞伞尖戳到地上,狐疑道?:“你们?是我?刑部哪一?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纪牧面?上讨好卑弱的笑消隐了,叹一?口气,回头看向稻琼,露出一?口在门楼灯火映照下显得分外狰狞的大白牙,“妹子,这就怨不得我?们?了。”
下一?瞬,数道?残影飞掠,姚北门外秋雨霏霏,人头滚落,血水四?散蔓延。
孟衡睁着眼睛牙关打颤,瞧见方才被他用石头砸中的几?个刑部小吏身边多出了十来名狠戾的大妖,妖威赫赫如山,暴然出手,只?转瞬间便杀光了他身边所有甲士。
而他自己则心口剧痛。
孟衡低头,脚边血水和雨水被沿着裤腿流下的液体冲开,而这滩液体的正上方,锋利的蜥蜴爪子穿透了他的胸膛,正握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一?把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