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因电表限度,马勒别墅照例熄火,只余留门口一盏晕黄的吊灯,朦朦胧胧的微光,映衬着彼此的脸。
陆屿抱着林瑾坐于地面,隔着马勒别墅巨大的翠绿草坪。佣人们正在远处,准备燃放烟花。
林瑾。陆屿忽然唤她。
林瑾转眸,乖乖凝着陆屿,准备听他说话。
此时,第一束烟火正在夜空炸裂,漫天流光,映亮了他深情的脸庞。
陆屿握住林瑾右手,将一枚银戒牢牢套于她的无名指。小巧的银戒刻着一颗浅浅的心形图样,那是倒转双L字母拼凑而成的。
林瑾,我爱你,很爱很爱你。陆屿一面说,一面将婚书递于她。
暖粉色的薄纸,绘着交颈鸳鸯,正中四枚烫金大字同心永爱,下方楷书端端正正书写着,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纸上新郎、介绍人、证婚人、主婚人皆已签字用印,唯独剩新娘一方留白。
林瑾瞧着瞧着,温热的泪珠,便情不自禁地滚落,大滴大滴,洇湿了陆屿的姓名与印记。
转瞬,便到了正月十五。上海的元宵节,大家都欢喜涌去城隍庙参加灯会。
陆屿千辛万苦,央了林瑾许久,才得到她轻轻点头,同意外出赏灯。
他为她披上大衣,牵着她手,慢慢走出马勒别墅。
然而陆屿只觉林瑾的脚步似越来越重,怎么都扯不开步子。最后她干脆直接停在了原地,再不肯挪动半步。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城隍庙看灯吗?陆屿为她掠了掠额前碎发,小声问道。
只见林瑾双眸蓄满泪光,重重地摇着头。她不想出去,她一踏出马勒别墅,那日在永安百货公司门口的事就会在她脑海翻滚。
冷风幽咽,陆屿望着林瑾,第一次觉得那么无力。如果她这样抗拒出门,抗拒和别人接触。那他怎能放心让她一人去香港?
林瑾伸手拽着陆屿衣袖,示意他回家。
没事的,那件事大家都忘了。陆屿将她双手放至自己外衣口袋取暖,凝着她眼眸,认真说,你要相信我,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林瑾依旧摇头,不肯移动半步。
陆屿立在那,眸光深深望着她,好半晌才揉着她发,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的。我们不出门了,好不好?
林瑾这才点头,拉着他手,急急往回赶,生怕陆屿反悔。
她才走了几步,陆屿便猛然将她搂于怀中,他下颔不断摩挲着她的发。
他低低道,林瑾,我们离开上海吧,去没有战争的中立国。
陆屿本意是想将林瑾送去香港,自己留于上海。他是男人,该负的责任绝不能躲。可是这次,他却想走了。因为他家的小胖妞需要他。
陆屿嘴角讪笑,他常看不起那些为了女人而丢盔卸甲的男人,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渐渐地,他只觉胸口凉冰冰,他低眸,原来是林瑾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衬衫,浅浅深深,一滴一滴,直往他心里钻。
林瑾知道陆屿是为了自己,才说这番话的。他那么热血,怎愿当逃兵?
她深吸一口气,倏然抓住他左手,与他十指交缠,拉着他走出了马勒别墅。
她要好起来,她不要陆屿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