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饭馆的分红,杜家的回礼也送过去了,张氏一心一意地准备起过年的东西来。
至此,谢涵才深切地体会到新月教她背的那几句谚语是什么意思,从小年开始就没闲着,先是扫房、扫院子,接着是磨豆腐、杀猪杀羊杀鸡,然后是面蒸馒头、包粘豆包、饽饽、窝窝头、饺子等,具体忙了多久她不清楚,但她知道院子里那十来个大肚缸里都码满了冻好的吃食。
张氏一忙,小月几个自然也不能闲着,谢涵见自己去了也是添乱,可巧二十七这天又下起了大雪,她也就懒得出门了,干脆抱了几本书歪在了炕上。
正看得入神时,司画突然跑了进来,说是赵王府来人了。
谢涵的心思彼时还在书里,抬起头来茫然地问了一句,“赵王府?”刚要问“哪个赵王府”时,一激灵回过味来了。
除了幽州的赵王府,别处哪还有赵王府?
只是这个时间赵王府打人来,难道是来送年礼的?
可问题是王妃已经没了,赵王府还有谁惦记她?
正寻思时,只见门外有人说话了,“小姐,奴婢是赵王府的管事嬷嬷,姓尹,我们主子打奴婢来给小姐送点年礼。”
谢涵一听是个四五十岁婆子的声音,忙道:“嬷嬷快请进来说话吧。”
没等谢涵说完,司琴忙过去掀了门帘,司琪则过来替谢涵把鞋子穿上,正要抱着她下炕时,进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圆脸婆子。
谢涵从她身上的石青银鼠褂推断来人的身份绝对不低,忙笑着上前招呼:“尹嬷嬷好,难为你大雪的天特地跑来,还请上炕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来人听了这话倒是也不推辞,笑着点了点头,半边身子侧坐在了炕上,“老奴就不客气了,还别说,真有点冷了,岁数大了,人就变得不中用了。”
尹嬷嬷的话刚说完,司琴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托盘里有一杯热茶和几样小点心,“婆婆,先喝杯茶吃点东西垫补垫补,我们这就去为您准备点热汤饭。”
“哎哟,多谢姑娘了。”尹嬷嬷接过茶杯,看了司琴一眼,暗自点点头。
司琴放下东西,看了谢涵一眼,见谢涵点头,这才掀了门帘出去。
“尹嬷嬷,王妃她。。。”谢涵本来是想问王妃到底是得的什么病,可话问出来一半,她又觉得以她的年龄不太适合谈这个话题,忙又改口道:“论理,我应该亲自去祭拜一下她,可我祖母说,我这个样子不能出门,怕王府规矩大冲撞了别人就不好了。”
“没关系的,我们王妃明白的,不会责怪你的。说起来我们王妃还真是没少牵挂小姐,要不是因为小姐在守孝,早就命人把小姐接过去了。可惜,你们两个到底还是没缘,连面也没见上我们王妃就这么走了。”尹嬷嬷说完抽出手帕来擦了擦眼泪。
谢涵的眼圈也红了,为王妃短暂的生命,也为自己同样短命的父母。
“好了,不说这些,小姐,来,告诉尹嬷嬷,乡下生活还习惯吗?每天都做些什么?”尹嬷嬷一边问一边拿起炕桌上的书瞧了一眼。
炕桌上是一套《孙子兵法》,是谢涵打算利用这几天闲暇时间没人打扰好好看看的,这套书她上一世倒是也看过,也细细研究过,不过彼时的目的是为了顾铄为了战争,可这一世,谢涵想再好好读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应对顾家的计谋。
谢涵见尹嬷嬷惊讶地看着书面上的几个字,便猜到对方肯定识字,想了想,道:“平时一般和姐姐们学做点针线,也教她们认字念书,这不年根下了,她们都很忙,我闲着没事随便找本书翻翻。”
“哦,难怪老奴觉得小姐看着跟寻常孩子不太一样,原来正是应了我们王妃的那句话,叫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看小姐这满屋子的书,小姐就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尹嬷嬷说完放下了手里的书,打量起屋子来。
屋子里的摆件不多,整个炕就占了快半间屋子大,炕尾是几个红木箱子;炕中间摆了两张案几,一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另一张就是她面前的这张,放了几本书和一壶茶两碟子点心;炕头是一个小型的博古架,上面除了书没有别的。
西边靠门的墙根下有一套柜子和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个紫檀木的饰盒子以及几样青花瓷的小圆瓶子,尹嬷嬷认得这是装胭脂水粉的小瓶,当地没有卖,应该是从南边带过来的。
屋子中间摆了一张花梨木的小圆桌子和四个美人墩,桌上有一个花瓣式的填漆果盒,果盒打开着,里面放了几样干果,旁边还有一个海棠花式的填漆果盘,果盘里放了几个大苹果。
东边的墙根下是一个博古架,上面倒是有几样瓷器摆件,看着不是很值钱的东西,倒是北边墙根下这满满一墙的书令尹婆婆微微变了变脸色。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梳妆台上摆着的那个饰盒以及那一排青花小圆柱瓶子,还真看不出这是一位小姐的闺房来,说是某位公子的书房也有人信的。
“尹嬷嬷又笑话我了,我不过闲着没事比别人多翻了几页书,哪里就算得上是有学问?”
“这话可不是老奴说的,是我们王妃说的,我们王妃见了你送去的几样东西,喜欢得不行,夸姑娘的眼光好,肯定是一个有学问的雅致人。可惜,我们小主要是有姑娘这么喜欢念书就好了。”尹嬷嬷说到最后还叹了口气。
“你们小主?”谢涵其实早就想问问对方到底是奉谁的命来送年礼的,可对方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我们小主就是王妃的儿子,因为是王府的嫡长子,五岁便送去了京城,和别的王子一起在皇宫里长大,别的倒还好,就是不喜欢念书。”
谢涵一听这尹嬷嬷是王妃儿子身边的人,脑子里很快想起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