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白合这才注意到薄荷额头上的绷带,她这是糊涂了,高兴的糊涂了,所以才没注意到薄荷额头上那绷带应该是伤口的包扎。手指轻轻的摸了摸那泛着红的地方,白合又哭了出来:“傻孩子,你何苦这样呢?你的健康和生命才是妈妈愿意拿一切来交换的!”
“那你和我出去,那你和我回家!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薄荷抓住白合泛凉的手,真切的流着泪。
湛一凡终于看不下去,单膝在薄荷身旁跪下,身后揽着薄荷的肩揉了揉,才看向自己的岳母恭恭敬敬的道:“妈,我是一凡,薄荷的丈夫。也是宋轻语的儿子,想必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白合的脸上果然闪过惊讶的意外:“你是……你是一凡!?”她怎么会忘记,她亲眼见过的,他五岁那年。而且,她和轻语还一起给两个孩子定过婚约,还有一羽的名字也是随着他取得。
“我和薄荷结婚了,不久之前。”
“可是……他没告诉我,而且,他说她在荷兰……”
“他撒谎!我一直在云海市,也从未去过荷兰!他骗你……”薄荷不忍母亲再陷入那个人编织的谎言里。
白合苦涩的一笑,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脸上却还是闪过一抹失落之色:“我就知道……他是个骗子……永远都是!”
薄荷知道自己又惹的白合伤心了,可这个时候她只想劝她和自己离开这里。抓紧白合的手,薄荷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急急的道:“妈妈,和我离开这里吧,我和一凡会照顾你一辈子的!难道你不想见见老舅吗?”
“看见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很欣慰,也很感谢轻语。”叹了口气,白合又道,“你找到你舅舅了?”白合的目光温柔,却还在静静的流着眼泪,看来她也十分想念她的家人。
“嗯。老舅已经七十多岁了。他的身体还算健朗,他告诉我,外公去世的时候还惦记着您。”
“爸爸……我对不起他老人家,我也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哥哥,我对不起我的家人……”白合掩着轻咬的唇,眼泪又如雨下。
薄荷望着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惹她伤心,可是这个时候不说明白一切,出去她还能接受这一切吗?
“妈妈,和我们出去吧,我求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是说你一直不在我身边吗?人生还长,我们还能在一起很多年。”
“可是……万一出去又被抓回来……”
“妈,这点我可以保证。只要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湛一凡揽着薄荷有些发软的身子,坚定的道。
“可是……一羽……”白合又看向角落里的那个男孩,薄荷一怔,也扭头望去。她怎么会忘?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个男孩坐在最角落里的位置,正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们。薄荷突然发现,为什么一个孩子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阿离,这个孩子……是你和那个人……”魏阿姨终于忍不住的问出心底的疑惑来,白合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摇了摇头:“我怎么还可能生得出来……还记得我两年前逃出去过吗?”
“记得。”魏阿姨点头,薄荷心底却惊讶,不是妈妈生的孩子?那他是……?再看向那表情只有冷漠的孩子,四五岁的孩子,何以出现如此冷漠的神情?发生过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才三岁不到,很小很小的个子,比普通的孩子都要小,面黄肌瘦,也是这个地方最小的囚犯。住在下等的房间,没人能照顾他,几乎是自身自灭。”
薄荷心狠狠一重,再仔细的看这个孩子,其实他真的很好看,眼睛,眉毛,鼻子和嘴都非常的好看,所谓的‘正太’不就是这样的孩子吗?薄荷几乎想象不到他‘面黄肌瘦’的模样。
“怎样狠心的家人会把这样的孩子丢到这里来?我无法想象,可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常常照顾他。那一次,他发了高烧,可是没人愿意救他,就连医生都说让他死了会对他自己更好,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可以这么冷漠,虽然我早已经了解这里的人的冷漠程度,可是在面对这么小一个孩子,他们竟然也能如此,我就自己从秘密通道跑了出去。外面是个疗养院,我就问路人才跑到疗养院的大门,然后坐上公交车,我想买药,但是我没带钱,就连上公交车都是一个好心的女人帮我投的一块。我看那唯一的公交车的终点站是一个中药植物园,就一直坐到了那里。后来……我还是被抓了回来,我的行为让那个人同意给孩子治病,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医生不愿意给他治病,是因为……他知道气死这个孩子患了一种病,所以他才认为或者还不如死去。”
“是什么病?”魏阿姨也怜惜的看了那孩子一眼,原来是被阿离收养的,也只有善良的阿离才会在这种地方做这样的事。
白合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轻轻的松开薄荷的手起身缓然的朝角落里的男孩走去,蹲下身子伸手拉起他抱进怀里,扭头才对薄荷他们道:“他虽然才三岁,其实已经患了童年瓦解性精神障碍,也就是所谓的heller综合征。简单的说……他得了孤独症,不会与人交流,到现在都几乎不会说话,社交能力,生活自理能力就更别说了……我已经将他当做亲生的儿子,他从前甚至没有名字,我把一羽的名字给了他……如果我离开这里,他该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善良的妈妈收养了一个孤独症的儿童,所以才不愿意和他们离开。
薄荷的腿有些发软,不过还是在湛一凡的帮忙下站了起来。轻然缓步的朝着白合和一羽的方向走去,薄荷伸手向一羽而去,一羽却转身紧紧的抱着白合,显然是害怕陌生人的,可是他脸上却依然只有冷漠的神情,连‘害怕’二字都没有,只是从心底的抵触着陌生人罢了。
白合看着薄荷:“你看见了,他抵触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爸爸。每一次他来,一羽都会发病。一羽发病的症状就是默默的流泪,不至于尖叫,可是他一流泪你爸爸就会知道这个孩子讨厌他。”白合叹了口气,“但是即便这样,他也会让医生给一羽看病。我想,一羽还这么小,到他长大了,一定会改善好的。妈妈也很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离开这里。可是一羽怎么办?”
“妈妈。你都说了,他叫做一羽,而且是你收养的孩子。”薄荷看着一羽的脸,弟弟如果能活着,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的好看?即便是傻子,自己也一定会这样的保护着他,抱着他的,妈妈一定也是!
“所以,妈妈他和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在这样的地方,不管是怎样的医生,一羽的病情不会得到缓解和控制,更不会得到改善。只有离开这里,我们去外面的世界,我们会找最好的医生,我们负责给一羽看病,我一定会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的保护他,照顾他。他……不就是一羽吗?”
薄荷的最后一句话又让白合泪光闪闪,似乎明白了薄荷的意思,却还是反问:“你也知道一羽吗?”
薄荷点头:“嗯……我知道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弟弟。他没缘和我一起长大,可我的心里一直有他的位置,一辈子都有。”
白合欣慰的擦了擦泪,这一天所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了,可以说是她这辈子以来,得到最多也是最大的惊喜。
湛一凡突然上前而来,揽着薄荷神色严肃的道:“我们该走了。妈,你看有没有东西要带着离开,时间快到了。”
“我……”白合顿了顿,看着薄荷那期待的视线,还有魏阿姨隐隐坚定鼓励的视线,终于下了决定:“好!我跟你们离开!东西没什么带的,我和一羽两个人便是。”好不容易见到薄荷,她也是真的不愿意再和她分开。
薄荷激动的看着白合:“妈妈,谢谢你。”
“我来抱一羽。”湛一凡伸手将一羽抱了过去,一羽挣扎,显然是不愿意。湛一凡却紧紧的扣着他的背,白合有些担心,湛一凡对她摇了摇头安慰道:“先出去再说。走楼梯间,上顶楼。”
薄荷拉起白合的手,听从湛一凡的话立即出门,魏阿姨也立即跟着,是真的什么也没带,这里的一切都统统丢下了,关了灯离开了房间。